墓園裡，安靜得只有風吹落葉的聲音。
蘇啓民帶着安老爺子三人，坐他們開的車，來到了楊淑芬的墓碑前。
安老爺子看到墓碑上楊淑芬的照片時，整個人驀地一怔。
“爺爺，你怎麼了？”安少澤關切道。
安老爺子擺了擺手，朝他說道：“小澤，你開車去附近看看，有沒有鮮花，我們來得匆忙，連鮮花也忘了準備，對死者太不尊重了。”
安少澤皺了皺眉，明明不太願意，卻不得不點頭：“好。”
將安少澤支開後，安老爺子纔看向蘇啓民，說道：“楊淑芬是不是來自帝都？跟她一起到海臨城的安雪晴呢？”
安老爺子的聲音深沉極了，雙目緊緊地盯着蘇啓民，彷彿想將他看穿。
蘇啓民驚了驚，下意識地道：“安老爺子怎麼知道阿芬來自帝都？還有雪晴小姐……”
他的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了下來。
安雪晴……安老爺子……
安老爺了……安雪晴……
莫非……
蘇啓民驀地擡頭，不敢相信地看向安老爺子。
“雪晴小姐是……”
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似的，安老爺子沉聲道：“不錯，安雪晴是我的女兒。”
安雪晴這個名字，曾一度被列爲禁忌，是他一生最大的痛。
可自從她消失之後，他去從來沒有停止過找她。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寶貝女兒啊，他怎麼可能真的放得下她？
故而一聽到楊淑芬的消息，他便立即趕到了海臨城，想要親自問清楚一切。
原來他也不相信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可當他看到楊淑芬的墓碑，看到墓碑上她的照片，就已經完全肯定了，楊淑芬就是當年伺候他的寶貝女兒雪晴的丫頭。
“雪晴一向拿阿芬當親姐妹看待，她的什麼事情阿芬都知道。她離開帝都的時候，也帶走了阿芬。除了阿芬，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知道她的行蹤。”
安老爺子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說，又像是在問蘇啓民。
楊淑芬是雪晴奶媽的女兒，從小跟雪晴一起長大，雪晴有的東西，基本上都會給楊淑芬一份，她們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要親。
就連當初雪晴突然消失，也是帶着楊淑芬一起消失。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楊淑芬的消息，他自然是激動啊，或許，離找到他的女兒已然不遠了。
實在是太震驚了，蘇啓民睜大眼睛，一時都忘了開口說話。
“蘇先生，阿芬生前有沒有向你透露過雪晴的消息？”安老爺子不想嚇到蘇啓民，放低了聲音。
蘇啓民回過神來，看清老人家眼底的期望，他咬了咬牙，將自己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我只知道當初雪晴小姐和阿芬一起初來海臨城的時候，大着個肚子，說是來找孩子的爸爸。可是，一直到孩子出生都沒能找到。後來，雪晴小姐不知怎麼就扔下孩子，消失不見了。”
可能是時間過了很久，他記憶不清，話說得結結巴巴。
安老爺子神色悲痛，難以想象自己的女兒懷孕期間到底經歷了什麼。
當初，得知她未婚先孕，一向重視家教地他將她痛罵一頓，逼她去打掉孩子。
她一怒之下，叛逆地離家出走，徹底地離開了帝都。
安老爺子想到這些，神色越發悲痛不已。
“她爲什麼扔下孩子不管，突然消失不見？那孩子……不是她的命根子嗎？”
安老爺子實在是太悲痛，在老管家的攙扶下才能站立。
蘇啓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問過阿芬，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後來就跟我商量着，將雪晴小姐的孩子，秘密給您送了回去……”
說到這兒的時候，蘇啓民顯得有些急切。
“安老爺子，您也知道，你的孫女兒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我們只是普通人家，根本負擔不起她的醫藥費，只能將她送回去……阿芬不想讓您懷疑到她，便在匿名送孩子的時候，故意留下雪晴小姐的信息，誤導你們，讓你們一點兒也懷疑不到她……”
這些事，安老爺子大概已經猜到了。
雪晴的那個孩子就是安靈。
當初他見到安靈的時候，那孩子已經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安家有着強大的勢力，在各方面都有手腕，能請到最好的醫生，給她最好的治療，這個孩子早就已經死掉了。
因爲安靈是雪晴唯一的女兒，所以他一直對安靈寵愛得很，從來不會對她說半句重話。
這一切都是基於雪晴的關係。
可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絲跟雪晴有關的線索，卻又生生地斷在這兒了。
如果四年前自己就見到楊淑芬……如果安妮沒有害死楊淑芬……
自己現在是不是可以見到楊淑芬本人，問清楚當年一些事的真相？
比如，雪睛肚子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比如，雪晴拋下孩子到底去了哪兒？
可是現在，他什麼線索都沒有了，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雪晴……”安老爺子好像一下子又蒼老了十歲似的，身體搖搖欲墜，不堪負荷。
蘇啓民看着這樣的安老爺子，感覺有些害怕……害怕他會抓着自己問更多的事。
他眸光閃了閃，說道：“安老爺子，人你也祭拜過了，我替阿芬感謝你。沒其它事，我先走了……”
他說着，根本就不給安老爺子開口的機會，急匆匆地轉身就走。
安老爺子沒有留他，只是在老管家的攙扶下，望着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思念着心底裡的那個人。
雪晴……他的女兒，到底去了哪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蘇亦回到蘇家沒有見到父親，便想着先來祭拜一下母親，不想，當她來到母親的墓碑旁時，竟意外巧遇故人。
“安老爺子？”蘇亦走近了，纔敢肯定地叫出聲。
想到之前在帝都的時候，這位老人家給自己撐腰，還告訴自己有機會一定來海臨城祭拜她的母親。
沒想到，他還真是說到做到了。
正沉浸在自己悲傷之中的安老爺子，陡然聽到一把歡快的聲音，驀地擡頭，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孩朝他走了過來。
他的眼皮晃了晃，好似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人一樣，睜大眼睛，動了動脣，喃喃地叫道：“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