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關愛,微臣不過偶感風寒罷了,將養了如此多日,已是大體復原,自當盡忠職守,報效天恩。”
別說*本來就沒病,就算有,這當口上,怎麼着都得表現一下盡心國事之忠心,自然是怎麼慷慨怎麼來了的。
“嗯,好,朕準了,只是子明切不可操勞過度,朕可不願見子明再度病臥於榻。”
太宗對*的辦事能力自是欣賞得很,這一聽*都已是如此表態了,他也自無甚不滿意處,嘉許地點了點頭,便即準了*之所請。
“微臣遵旨。”
*原就不打算插手查案事宜,緊着謝了恩之後,便即退到一旁去了。
“輔機,卿對此案可都有甚要說的麼?”
太宗顯然是打算玩一下平衡,問過了*的意見之後,又將問題丟給了向來與*不甚對付的長孫無忌。
“陛下明鑑,老臣以爲子明所言正理也,今,要緊的是調度得宜,以確保糧秣轉運一事無虞,至於徹查人選麼,依老臣看,劉尚書與張大人皆朝堂砥柱,實不宜輕動,大理寺少卿顏鋼恭勤儉能,斷案如神,或是主持徹查此案之最佳人選,此老臣之淺見也,還請陛下聖裁。”
長孫無忌最初設計縱火潯陽糧倉一事本意是要打擊一下*的威望,可惜臨到事發,卻趕巧遇到*告病,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將錯就錯了下去,至於目的麼,已是更改爲藉此案收服李貞,正因爲此,他自是不會去強行反對*拿回權柄,而是將重心着落在了徹查人選一事上。
“顏鋼?唔,朕嘗聞其曾一日連斷二十案,皆無不服者,倒確是查案之能手,卿等以爲如何哉?”
顏鋼乃是朝中後起之秀,剛從地方上提拔起來沒多久,太宗對其人雖不甚熟知,可多少還記得此人一些吏部報上來的功績,心下里其實已是準了長孫無忌之所請,不過麼,卻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慎重其事地又問了下諸般臣工們的意見。
“陛下聖明,臣等別無異議。”
太宗問話的語調雖是徵詢的口吻,可言語間卻明顯透着確然之意味,衆朝臣們都是靈醒人,自不會聽不出來,再說了,大多數臣工本就無意插手此案,自是不會有甚異議可言,至於李恪一系的大臣麼,見得*不曾有所表示,也自不可能會在此際出頭攪事,齊聲稱頌也就屬必然之事了的。
“嗯,那便這麼定了,朕乏了,卿等且都自去忙罷。”
自打接到急報時起,太宗就始終處在盛怒之中,以致於連午膳都顧不得去用,到了此時,早已是困頓不已了的,見得事已議定,自是不願再多囉唣,揮手吩咐了一句之後,便即起身自回後殿去了。
“唉……”
太宗既去,諸般臣工們自是不會再在殿中多做停留,三三兩兩地便就此散了個精光,唯有李貞卻是無人理會,眼瞅着自個兒就這麼成了被人遺忘的貨色,李貞心裡頭滿是苦澀與無奈,在大殿裡呆立了片刻之後,最終也只能是仰頭長嘆了口氣,拖着腳,垂頭喪氣地便出了宮,也自無心再去戶部遭人白眼,徑直便乘車趕回了自家府上。
“殿下,您這是……”
越王府的書房中,王府長史蕭德琮端坐在几子後頭,正自揮筆速書間,冷不丁聽得一陣拖沓的腳步聲響起,緊着便擡頭看了過去,入眼便見李貞面色慘白如紙,渾然不見半點往昔的意氣風發,頓時便大吃了一驚,趕忙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敗了,敗了,小王敗了啊,唉……”
李貞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几子旁,腿腳一軟,人已是重重地癱坐了下來,臉皮子抽搐了幾下,淚水已是就此肆意地狂淌了下來。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您倒是說清楚來着。”
李貞這等如喪考妣的樣子一出,蕭德琮登時便急了,也自顧不得許多,緊着便喝問了起來。
“唉……,今日午間,小王本正自設宴招待趙佻領來的幾名賢才,卻不料父皇突然着趙如海來宣了口諭,召小王入宮覲見,誰曾想竟然會是江州糧庫遭了劫……”
李貞如今唯一的希望已是全都寄託在了蕭德琮身上,就指望着其能想出個翻盤之妙策來,正因爲此,他自不會對蕭德琮有甚隱瞞,長嘆了一聲之後,便即將今日所發生的諸般事情詳詳細細地述說了一番。
“哦?竟然會是如此,唔……”
蕭德琮靜靜地聽完了李貞的陳述之後,並未急着出言解說,而是輕吭了一聲,眉頭緊鎖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很顯然,他已是從諸多的巧合中看出了些不對味之處。
“蕭老,您看此事……”
值得蕭德琮沉思之際,李貞儘自焦躁已極,卻愣是不敢吭上一聲,直到見蕭德琮擡起了頭來,這才緊着出言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此事蹊蹺頗多,江州糧倉定是有人縱火無疑,然,究竟是何方所爲,卻尚不得而知,濮王殿下那頭的可能性應是更高上一些,若如此,其本意定是要衝着陳曦去的,只可惜那廝狡詐,竟致令殿下落入了坑中,今,事已不可爲也,殿下須得早做籌謀纔是。”
望着李貞那張滿是期頤的臉龐,蕭德琮的眼神當即便是一黯,面帶苦澀地搖了搖頭,爲李貞剖析了一番,到了末了,更是頗有深意地提點了一句道。
“事不可爲?這……,小王愚鈍,還請蕭老教我。”
儘管今日朝議之際,太宗並未當場降罪於己,可李貞確是清楚自己的前途已然是黯淡到了極點了的,只是心中還存着一絲的僥倖,指望着蕭德琮能給出個翻盤的妙手來,此際聽得蕭德琮這般說法,心已是就此沉到了谷底,然則不甘之意卻是依舊,但見其面色時紅時白地變幻了良久之後,最終還是咬着牙問策道。
“殿下應是知曉的,那顏鋼之所以能入朝爲官,皆是長孫無忌保薦之功,縱非其心腹,也必定不敢違了其之指示,從此一條來說,江州糧庫失火案不管最終之徹查結果如何,於殿下都不會有絲毫利處可言,換而言之,殿下獨撐局面的機會已然不存,而今,擺在殿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就此投向吳王一邊,但消能實心任事,當可保得一生之平安,雖無可大作爲處,卻斷然不失富貴。”
蕭德琮苦澀地一笑,爲李貞分析了下時局的可能之演化,而後又給出了條能保住富貴與平安的道路。
“富貴?呵呵……,若是所謂的富貴是與人爲犬,那要來何用!還請蕭老爲小王指點迷津則個。”
饒是蕭德琮所言乃一派苦心,奈何李貞的心早已是野了的,又如何肯甘居人下,毫不猶豫地便拒絕了第一條路。
“穩妥之路,殿下既是不願走,那也就只剩下行險一搏了!”
儘管早就料到李貞斷然不肯善罷甘休,可真聽其親口說出,蕭德琮的眼眸還是不免爲之一黯,沉默了片刻之後,這才簡略地點了一句道。
“行險?這……”
有了太宗玩玄武門之變的前例在,諸皇子們對行險一事可謂是都無甚顧忌可言,齊王李佑如此,廢太子李承乾也是如此,李貞同樣也不在乎跟着玩上一把,所不同的是李貞好歹還有點自知之明,知曉自身勢單力薄,便是想行險都沒那個資本,正因爲此,一聽蕭德琮這等建議,臉色當即便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無二。
“殿下明鑑,如今朝中看似四王並駕,其實不然,時至今日,吳王殿下大勢已成,若無意外,陛下傳位密詔裡所載者,必是此人無疑,無論是濮王殿下還是紀王殿下,又或是殿下您,其實都已無正途勝出之可能,然,真論到形勢,三者又大有不同,紀王殿下與殿下您若是敢稍有妄動之心,必遭陛下之無情彈壓,齊王當年之下場便是前車之鑑,此一條,殿下還須得牢記在心纔是,至於濮王殿下麼,嘿,陛下實是偏心太過,明明就一社稷蠹蟲,卻硬是捨不得早做懲處,明知其屢屢圖謀不軌,卻故作不知,本心或許有留其以制衡吳王殿下之用意,只可惜不過是養虎爲患罷了,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話,此獠必反無疑!”
蕭德琮並未急着給李貞指明第二條路該如何走,而是先從大局出發,將朝局的可能之演化詳詳細細地剖析了一番,當即便聽得李貞心驚肉跳不已,額頭上的冷汗也就此狂淌了下來。
“蕭老神算,小王受教矣,只是行險一途當何如之,小王迷茫依舊,還請蕭老明示則個。”
李貞將蕭德琮的分析細細地咀嚼了幾番,便已知其之所言皆是正理,心中雖傷感於自身的機會之渺茫,可與此同時,不甘之意也就此更盛了幾分,加之對行險一事本就無所顧忌,心念一定,也就沒再顧慮甚後果不後果的,但見其面色一毅,便已是緊着出言追問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