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我以合夥盜竊嫌疑人的身份被捕。這件事從我的角度來看是荒唐的，可是以警察的角度卻很合理。如果我看見過那樣的監控錄像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一個神秘女人自由進出我的房間, 並且在不破壞保險箱的情況下順利盜走金佛, 我不是同夥還能是什麼？因此警察說必須帶走我進行調查的時候, 我沒說什麼。
警察問我是否需要爲我指派一名律師, 我說不用了, 我會自己請一個。相比起素未謀面的昆明律師，我還是更願意讓孫宇來替我辯護。
孫宇一接到電話便乘飛機趕來了。我想我把她嚇了一跳，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捲到這樣的事情中來。
“盜竊？！我寧願相信你殺人！”這是她見到我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笑道：“難道你沒心理準備嗎？前幾天我不是跟你諮詢過？”
“拜託！盜竊誒！怎麼可能？！難道你會缺錢花嗎？”
“呵呵, 怎麼我就不能缺錢了？”
“好了，我們先說正事。我把案卷調出來看了, 情況對你很不利。我想知道錄像裡那個人是誰, 很明顯是她偷走的, 你爲什麼包庇她？我不是警察，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保密, 不把它當做辯護詞，但是我希望你如實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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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孫宇，半天沒說話，因爲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她對於我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同桌的時候，儘管大學也見過幾次面, 可是她對於我的大學生活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這麼跟你說吧, 她那天在我這睡的, 之前的一天也是, 估計是我拿金佛給她看的時候她記住了密碼。那天我睡着以後她才走的,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金佛被偷走的事。”我說道。
“可你又不想出賣她對吧？”
我點了點頭。
孫宇想了想，對我說：“其實剛纔有個警察偷偷跟我說他也不相信以你現在的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會去偷東西, 不過相不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據。”
“我知道。”
“如果你堅持不說，那麼很可能你會承擔責任。”
“這個我也知道。我之前問過你盜竊三百萬會怎麼判，你說十年到無期都有可能，我現在想知道如果你辯護，能判多少。”
“你不是真的想擔下來吧？她是什麼人值得你這麼去做？別太傻了！”
“我不想做傻事，所以才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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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宇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如果她出現我也可以幫她辯護，免費的，我有信心讓她接受最低刑，也就是十年。”
“如果她不出現呢？”
“對於你……你只要沉默，他們就找不到具體證據。你沒有犯罪動機，沒有實際行動，沒看到贓物，僅僅靠錄像是沒辦法證明你們合夥盜竊的，但是我想他們依舊會按照合夥盜竊起訴。我當然會拿證據不足當藉口替你辯護，但是你的不配合態度不會贏得法官的好感，我覺得判個三五年都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我在心裡盤算着，十年加上夜弦父母的性命跟三五年比起來該如何選擇真的不需要過多考慮，“就這麼辯護吧，我相信你。”
“進去幾年你就完了，這裡不是美國，用人單位會很忌諱用你的，再加上別人的眼光……”
“我欠她的遠不止這些。”
“雨辰……”
“你知道現在最令我欣慰的是什麼嗎？就是認識我的人都不相信是我乾的。”
“那你相不相信是她乾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說我不相信，可是現在……我發現我越來越不瞭解她了……”
“你確定要這樣做？”
“對。”
“那我知道了。”孫宇嘆了口氣，離開了，我看見她的眼中充滿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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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真的腦子進水了，會甘願含冤入獄。更傻的是，我一直想的是夜弦的父母治好病以後她發現我替她入獄了會不會很痛苦。
當然，若是我的父母知道了也會痛苦的，所以我一定不讓他們知道。
孫宇又來過幾次，她告訴我案子一直沒什麼進展。儘管在我賓館的房間的確是取得了另一個女人的指紋，但始終找不到吻合的人，也沒有發現有賣金佛的。
我在想，從前夜弦不信任我，那麼等我出獄以後她便可以完全相信我了吧？到那時她把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詳細述說給我聽，我們經過這麼一次大風浪之後可以坦誠相待，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離開庭還有段時間，你要是改變了主意隨時告訴我。”孫宇說。
“嗯，我知道。如果她突然出現了……哎，算了，你又不認識她。”
“你想讓我做什麼？能幫的我一定幫。”
“讓她再次消失。”
孫宇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的確幫不了這個忙，且不說我在人羣中認不出她，就算能認出，我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公安局門口等她呀。”
“這我知道，所以剛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你還偏要我說出來。”
“開庭的時候你要不要叫誰來？我幫你聯繫。”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風光的事。”其實我本來想託孫宇叫唯來的，我好問問她有關夜弦的事。不過想起開庭以前就算能見到唯說話也不自由，便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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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如期開庭，孫宇做了許多努力，最終竟然讓我的刑期減到了兩年。我知道她盡力了，這是我的命。
宣判之後我便被移送到郊區女子監獄，正式開始了我的另一種生活。這種生活說白了跟修行差不多，規律得讓人看不到昨天跟今天有任何一點區別。作息相當規律，主要時間是勞動，有時也會上一些教育課。我的工作是釘釦子，從早到晚，各式各樣的衣服、顏色各異的扣子，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釦子要釘的……很快我適應了這種生活，還好我動作比較快，因此從未因爲釦子釘得慢了而受到責罵。這裡也沒有美劇裡所看到的獄霸，唯一能稱得上獄霸的便是手持警棍的女警了。
我的第一個訪客是沙慧玲，這使我的生活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只是幾個月未見，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沙慧玲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結婚了。”
儘管很意外，我還是平靜地問：“是嗎？跟誰？”
“你口中的酒吧男。”
“哦。”
“你知道嗎？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以爲我的人生還有自他可能性，直到葉弦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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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我驚愕地擡眼看着沙慧玲。以前夜弦懷疑過她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其實我自己也有一點點的懷疑，只不過沙慧玲從來沒有絲毫的表露，我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告訴我。
沙慧玲繼續說道：“這次我決定結婚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什麼原因？”
“你的事我打聽了，錄像裡的那個人是葉弦對吧？你不說我也知道，只有她可以讓你甘願當替死鬼。我永遠取代不了她，哪怕她從此消失，你出獄後見到的只有我。這一點我很清楚，我不是一個執着的人，所以我不會傻傻地等待，爲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等一輩子。”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
“說了有用嗎？我說讓你別太信任葉弦，可結果呢？你還是不顧一切地相信她！”沙慧玲越說越激動，“我不知道她做這樣的事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如果是換成我，我一定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我跟她的事……有這麼兩年的時間，我會好好梳理，想個明白的。先不說這個了，畢竟你是來告訴我結婚消息的。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我希望你能幸福，你也值得得到幸福。”
“我會的……可就算我結婚了，你還是可以把我當成傾訴的好朋友，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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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慧玲又給我講了一些最近公司的事，因爲昆明這邊出的事太嚴重，公司取消了成立分公司的計劃。由於這個提議是劉叔叔做出的，他也因此受了不少董事的責難。
這期間唯曾經跑去公司找沙慧玲詢問我的情況，她糊里糊塗的，不明白爲什麼彷彿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
“你那傻乎乎的朋友問我你在哪裡，爲什麼去了昆明就失去聯繫了。”
“你說唯？”
“嗯。”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你在雲南某寺院拜佛的時候忽然看破紅塵出家爲尼了，她居然信了。”
“這麼說也好。”
“你不想她也來看你？”
“不用了，兩年很快就會過去，有人來看我只會讓時間停滯或者倒退。”
“你的意思是以後我也少來？”
“並不是越常見面的朋友關係越好。”
“我可以不來看你，但是你出獄那天我一定會來接你。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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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慧玲探監的第二天，獄警又告訴我有人來看我了。我還以爲沙慧玲沒有走，一進小屋我正想嘲笑她說話不算數呢，可是卻看見夜弦端坐桌前，頓時驚呆了：“你……怎麼來了？”
“只許沙慧玲來，不許我來？”夜弦頓了頓說道，“其實我昨天就來了，看見她才改成了今天，費了好大勁。”
“你爸媽怎麼樣了？”
“他們？根本就沒事。”夜弦若無其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