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車窗趴着無臉陰魂,副駕駛座的寧坤又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
如果說,這還不算糟糕,那麼,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車前蓋不知何時,也爬上來一個血衣小鬼,它雙眼空洞,身上扎滿銀針,渾身上下盡是恐怖的淤傷,看着就夠瘮人。這還不算,它爬着爬着,居然張牙舞爪的撲到前窗玻璃上,把我的視線完全擋住。
滋滋……
血衣小鬼張着滿口爛牙,衝着我咆哮,聲音聽起來,卻象是暗啞的電流聲,讓人渾身都感覺不對勁。
後排的保鏢阿龍,彷彿也如夢初醒,伸手到後備箱掏東西,似乎想給我致命一擊。
說實話,這輩子我還沒經歷過如此兇險的場面。
尼瑪。
這是非要逼死我不可對吧?!老子不玩了!
我咬緊牙關,猛的一個剎車,趁着車內搖晃的瞬間,我推開左邊車門,使勁滾了出去。
寧坤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但是,雙手卻是掐緊不放,居然被我帶了出來,兩人一起滾倒,落到了稻田裡。
這時的稻田青幽幽的一片,稻子長勢很是喜人,田裡還有十來釐米深的活水,用來養禾花魚的。
噗嗵!
我落到田裡,全身幾乎都溼了,渾濁的泥水,直往我耳朵和眼睛裡灌,幾乎讓我睜不開眼來。
我一拳砸下去,砸到了寧坤的右肋,疼得他狂叫一聲,終於是撒了手。
我就勢一滾,也不顧得全身是泥,伸手就摸向了腰間,衣襬下邊,繫着黃皮葫蘆。
“如煙,快出來!我特麼的要被幹掉了!”我雙眼通紅,下達了指令。
此時此刻,那個血衣小鬼,趁着車門大開,嗖的一下溜進了車內。無臉陰魂則呆頭呆腦,繞着車子打車,就是不懂怎麼進去,這也算是個奇葩異類了。
反正,我覺得保鏢阿龍沒戲了。
爲什麼呢。
紅色不是大喜就是大邪,尤其是在陰間,披着血衣的通常是厲鬼,凶煞無比,你指望這種東西手下留情,根本不現實。
那個血衣小鬼,身上插滿銀針,牙也被摧殘得差不多了,身上更是遍佈傷痕,顯然生前受過非人的折磨,戾氣隔着老遠就散發出來,令人膽寒心顫。
之前保鏢阿龍就被蘇如煙吸了陽氣,饒是他常年鍛鍊,身體格外精壯,也承受不了。這回血衣小鬼再來補一刀,後果可想而知。
我只是想不明白,咱們小河屯,上哪裡來的這麼兇戾的小鬼,或許,它是外來的,是被“聚陰陣”所吸引?!
蘇如煙看了看寧坤,似乎感覺,這個長相刻薄的小夥,已經對我構不成威脅,於是,轉而去對付那個無臉陰魂。
蘇如煙看似漫不經心的朝越野車飄去,離着還有兩三米的距離,突然閃電般出手,五指箕張如爪,一下子就探進了無臉陰魂的腦袋中,象是吸食果凍那般,開始享受大餐。
“你,你居然養小鬼!你是邪道中人?!”寧坤雖然有些癲狂,這回卻也看清楚了,由不得他不害怕。
之前在曬穀坪的時候,因爲天氣原因,寧坤看不到蘇如煙,卻感受得到她的狂暴舉動,不僅人被掐得半死,陽氣也幾乎被吸走了大半。
須知,人身上有三把火,分別位於頭頂和雙肩。倘若三把火不滅,陰魂輕易不敢靠近活人。而三把火滅了其中之一的話,這個人火氣低,運勢差,就會看見陰魂,招來厲鬼。
寧坤正是這種狀況,另外,天氣過於陰沉,也助於陰魂的顯形,他能看到蘇如煙並不奇怪。
“對,你不是挺牛比嗎,怎麼了,衝不起來了?!”我從田裡掙扎着站起,小腿以下幾乎都沒入泥水中。
既然被人看破了,我也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低調示弱,他以爲你好欺負,非得被啪啪的把臉扇腫,才懂得絕望和後悔。
“阿牛哥,求求你放我過我。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的厲害,這回我錯了,徹底的錯了,寧武的遺產我不跟你爭。你放過我,我馬上回省城,絕不再來小河屯。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對天發誓……”寧坤全身顫抖着,撲嗵一下跪倒在稻田裡,一個勁的求饒。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是什麼人,我一清二楚,你的話,沒有一句可信的。”我搖了搖頭。
從小寧坤就滿嘴謊話,屯裡的小孩都知道,這傢伙張嘴就會唬人騙人,沒有誰敢跟他一起玩。
我這個當“哥哥”的,更加清楚。
此時此刻,越野車狂震不止,尖嘯聲如海潮般四下擴散,所有的車窗玻璃竟然同時出現了蛛網般的細密裂紋。
蘇如煙已經和那個血衣小鬼拼了起來,戰況貌似很激烈。
我雖然很惱火寧坤的一系列舉動,但是,卻不能真的殺人。
所以,雖然我怒火中燒,最多卻只能狠揍這小子一頓而已。
瞬間,我做了個決定。
給寧坤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以後都不再敢來招惹我。
正當我捏緊了拳頭,準備衝上去開打的時候,後方進屯的小路上,卻響起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這時候,居然有人進屯?!
我疑惑的轉過頭去,赫然發現,居然是一輛鄉派出所的警車,徑直朝這邊開了過來。
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之前我和梅玫報了案,人家這是過來調查情況,只不很不巧,居然在這個時間段。
見狀,寧坤一臉狂喜,嘴角抽搐着,發出無聲的狂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麼。
當着民警的面,我當然不能再打他,他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猛然間,我想起了一件很要緊的事情。
蘇如煙還在越野車內,與那個血衣小鬼纏鬥不止,我必須制止她,而且,必須在民警到達前把她藏匿起來,否則不好解釋。
轉頭看了看車廂,裡面打得依舊翻天覆地似的激烈,我心中一緊,趕緊以《鬼術》中所載的溝通法子,向蘇如煙發出指令。
但是,警車速度不慢,看着還有百來米的距離,卻是一下子就開了到眼前。
路太窄,寧坤的越野車擋在路中間,警車過不去,只有停下來。同時,跳下來兩個年輕的民警。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小夥,另一個卻是令人明眸皓齒的漂亮妹子。
小夥子我認識,叫做周大同,年輕幹練,做事雷厲風行,別看年紀輕輕,已經是副所長了。
那個漂亮妹子,胸前掛着一個牌子,註明了“實習”二字,叫做柳芊芊,我越看越覺得,她長得象某位娛樂圈的明星,就是那個演過女皇帝,藝名叫做冰冰的那位。
“阿牛,你們這是幹什麼?泥地摔跤?”周大同環抱着雙臂,臉上似笑非笑,“喲,這位是……省城的坤少?稀客啊!”
“沒事,閒着蛋疼,鬧着玩呢。”我老臉一紅。
周大同是本地人,雖然不是小河屯的,但是,我們唸的是同一個小學,他比我大兩屆,不但認識我,也認識寧坤,知道我們曾經是“兄弟”。
“周哥,不好意思擋了你的路,我這就把車子挪開。”寧坤很賊,當時就跳上了田埂,走到越野車旁邊。
看樣子,他是要發動車子逃走。
就眼前的情況,我還真不好阻攔他。
說實在的,當時我有點着急上火。並且,溝通蘇如煙也沒有效果,不知道車內的戰況如何,總之,在民警到達之後,裡面已經停止了爭鬥,看似恢復了平靜。
“我說坤少,你這車是怎麼回事……”周大同早就注意到了越野車的反常,當即發問。
柳芊芊也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過來查看。
因爲蘇如煙和血衣小鬼的爭鬥,越野車所有的車窗都震碎了,滿地的玻璃渣子,就連後視鏡,也是裂得不成樣子。如此狀況,實在是反常,不能不讓人起疑。
“周哥,大約你也聽說了我家的情況,我爸寧武突然亡故,我這不是回來奔喪嘛,”寧坤哭喪着臉,一副慘兮兮的樣子,“誰料到,倒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車子放在曬穀坪,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砸了。我這不是趕着回縣城的4S店維修嘛。”
周大同沒有說話,仍是抱着雙臂,似乎有着自己的判斷。柳芊芊眼神不錯,已然看到了躺在後座象死狗般的保鏢阿龍,當即捂住了嘴巴,眼中透出一絲駭然。
我雖然站在稻田裡,卻也猜出了個大概。
阿龍被吸走陽氣,本來蔫得沒樣子,又被血衣小鬼坑了一把,再加上,這麼多碎玻璃掉在身上,頭上和臉上估計被劃開了不少口子,鮮血淋漓的,自然是夠嚇人。
至於蘇如煙和血衣小鬼,估計柳芊芊沒看到,否則的話,她絕不會僅僅流露出駭然的神情,跌坐在地上都很可能。
陰魂藏匿身形,向來有着獨到之處,它們無形無質,象是一團寒冷的陰風,可以藏到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地方。
我猜,蘇如煙很可能藏在後座底下或者是後備箱裡。
“後座是我的跟班阿龍,受了點傷,也需要送到醫院,美女,勞煩讓一讓。”寧坤動作不慢,已經進了駕駛室,用袖子掃掉座椅上的玻璃渣,就開始發動車子。
柳芊芊明顯不信寧坤的話,大約是覺得,這個坤少和這輛越野車,處處透着古怪,實在可疑。
她的責任心很強,當即雙手壓在車前蓋上,阻住了越野車的進一步動作:“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