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NYZ城市地下黑街。
“砰”地一聲,狗哥帶着幾個人將一具瘦骨嶙峋的屍體丟到了羅夫旁邊的角落,羅夫卻是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這種情況實在太常見了,NYZ城地下黑街,是一條下水道街區,充滿各種垃圾和污水的地方,當然也有着形形se色的人羣,乞兒,小偷,罪犯,掮客,底層妓女。
縱然屍體,也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餓死的,病死的,殺死的。不過很快便會有專門的人來拉走處理掉,也不知道拉去什麼地方。
不過這些都不是羅夫所關心的,他也不過是這衆多底層中的一員,說不定哪一天也會成爲這樣的一具屍體。
羅夫是一名乞兒,他只關心每天是否能夠討到足夠的餬口食物以及上交給本地幫會的銀錢。他來這裡的時間並不長,只是卻從此斷絕了希望。
羅夫想起第一天他來這裡的情景,當時已經對人們失去了信任的羅夫,在街道的垃圾堆中翻檢的時候,被狗哥一夥人強行帶到了黑街。
狗哥將羅夫帶到了一位強壯的黑人老大面前,拳腳相加,好一頓暴揍。作爲東方人的羅夫,只好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語求饒:“help me !I’m sorry! I’m wrong . I’m wrong ”(救命啊,不要啊,我錯了).
羅夫很清楚知道,每個地方都有其自成一體的規則。自己初來乍到,沒有拜碼頭拜山門,想要在這裡討生活,是不可能的。而這一頓暴揍便是他們的規矩。
羅夫從沒想過要反抗,當場小宇宙爆發,來個反殺,那是不可能的。不說羅夫武力值爲渣,狗哥手裡的砍刀,那並不是擺設,不屈服,除了多一具屍體,並沒有任何益處。
最後,狗哥搜走了羅夫懷裡僅有的幾枚硬幣,交給了黑人老大。而羅夫自己,卻是被丟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裡。
之後的幾天,羅夫終於熟悉了這裡的規則,每天討來的銀錢都是需要上交的。太少或者沒有,迎接羅夫的便是暴揍。而食物等東西,則一般不用上交,就算是要交也早都進了羅夫乾癟的肚子。
“咕嚕嚕”,半瓶子礦泉水從羅夫的破衣服裡滾了出來,睡夢中翻了個身的羅夫立馬驚醒了,這可是他的命。爲避免生病,羅夫儘量不喝生水,而是撿一些喝不完的礦泉水,並將其儲存起來。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生病便等於死亡。
礦泉水瓶滾動的聲音驚動了旁邊的屍體,只見它艱難地開口吐出了一個單詞:“w-a-t-e-r”。(水)羅夫被屍體的開口嚇了一跳,他爬起來追礦水瓶子的腳步便緩了一緩。
礦泉水滾到了屍體邊上,被一把抓在了屍體的手裡。羅夫急了,連忙三兩步奔到了屍體邊上,一把從屍體手中奪過瓶子。
藉着街道邊緣昏暗的應急燈,羅夫掃了一眼,這纔看清楚,原來這是一個瀕臨死亡的女人,現在沒死,不等於明天還會活着。
她整個人消瘦得厲害,幾乎的皮包骨的模樣。從破爛的衣服裡面漏出兩坨乾癟的女性性徵。一條腿奇異的扭曲着,像是被隨意扭斷了的破布娃娃的肢體。
“water~”,就在羅夫要移開目光的時候,他從她的乾裂的嘴脣裡讀出了一個無聲的單詞。她需要喝水,同時,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睛裡閃出一道炫目的光芒,那道光芒刺得羅夫心神失守。
羅夫悚然一驚,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冷漠,可以做到“見死不救”,他人的死活在自己心中再也不起半點波瀾的呢。
女人想活着,她需要水。而羅夫手裡有着半瓶礦泉水,這水就是女人的希望,而希望掌握在羅夫手裡。或許有了水,女人不一定能活,但沒有水,女人必死無疑。
羅夫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想明白的決定,他打開了礦泉水的瓶蓋,將水遞給了女人。女人抱着瓶子就是一通猛灌,喝得太急,嗆得女人咳嗽連連,一小半的清涼甘甜的礦泉水順着女人的嘴角流了一地。
羅夫急忙接過瓶子,卻發現半瓶礦泉水只剩下瓶底一小點。羅夫有些懊惱地想着:虧大了。人可以七天不食,卻不可一日無水。自己未來幾天便只能喝公共水龍頭裡的生水了。
女人喝完水後,似乎有了一點力氣,她費力地開口說道:“Thank you!”(謝謝)羅夫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他仔細打量了一眼女人。
女人的面容還算清麗,如果洗去那一臉的污垢的話。只是消瘦的身體上卻是橫七豎八的傷口,也不知是何物造成的,有一些已經化膿了,還有蚊蠅落在上面產暖化蛆。
這樣的一具軀體,竟然還有着頑強的生命力。這推翻了羅夫之前的認知,他以爲生命是脆弱的,是不堪一擊的。
“咕咕咕”剛剛喝完水的女人,空癟癟的肚子隨着水的流動唱起了歌。女人沒有說話,她雖然很餓,可是已經從羅夫這裡得到了水,她不敢再有過多的期望。
羅夫卻是受不了女人那略帶渴望的目光。從懷裡摸索出半塊發黴的麪包,交給了女人。就算女人明天會死,可現在還是讓她墊墊肚子,不至於做個餓死鬼上路。女人三兩口便吞下了麪包,也不管味道有多麼怪異。
羅夫是冷漠的,可他同樣是善良的。只是這善良卻是幫不了女人,他自己處境比女人好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便是時間的遲早而已。女人明天會死,羅夫不久後也許同樣會死。他們所處的階層和環境,註定了他們就像無人問津的野草,春生秋死,寂寂無痕。
第二天,狗哥一腳踢醒羅夫:“Get out and do your work。”(滾出去做事)羅夫知道,這是又要出去乞討的一日。他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只是那代價,他付不起。他親眼目睹過,逃跑後被抓回來的一名小乞兒,黑人老大揮動着粗大的棒球棍,砸斷了乞兒的小腿骨。於是那名乞兒從此以後,只能拖着斷腿行乞,再也沒有逃跑的可能。
羅夫掃了一眼角落的女人,卻發現女人竟然沒死,正睜着眼睛看向羅夫。羅夫終於發現原來與狗哥一起的便是經常收攏屍體的那些人。原來狗哥是找人來收屍了,只是女人還活着,於是順便一腳踢向羅夫。
羅夫對狗哥說道:“She, I help her。OK?”(我可幫她嗎)狗哥斜着眼看了下羅夫,不懷好意地嘿嘿笑着:“As you!”(隨你)便逸逸然地走了。
羅夫心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女人既然沒死,那麼以羅夫的心性,他做不到“見死不救”,雖然他也曾心涼如水,但遇事了,他天性中的善良到底發揮了作用,讓他決定儘自己的能力,來挽救這名素不相識的女人的生命。
羅夫從大大小小的垃圾堆中,翻檢着自己需要的東西,刀片,木棍,竹籤,布料,一小點燒酒,還有半盒過期的阿莫西林。
路過一家麪包店的時候,羅夫不停地打躬作揖。年輕的店老闆見羅夫影響了自己的生意,便氣沖沖的要趕走他。卻是被店裡的老婦人叫住了:“Hanna, wait!”(等等)她急匆匆從後面拿出一大塊麪包,交給了羅夫:“I’m sorry!”(抱歉)
羅夫十分激動地道謝:“Thank you very mach, May God be with you!”(非常感謝,願上帝和你在一起)看着羅夫揣着麪包走遠,老婦人搖搖頭,回店裡繼續忙活。
快要走到黑街的時候,羅夫纔想起今日半個子兒都沒有,一頓毒打是免不了的。於是又往回走了幾個街區,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裡,瞅着四下無人,從牆角的縫隙裡摳出來幾美分硬幣。
這是羅夫的生存之道,如果什麼都沒有,便會被狠狠毒打一頓;如果有那麼一點兒,最多隻會被踹幾腳,羅夫便可以收工睡覺了。
回到黑街,上交了硬幣之後,忍着被狗腿子踹了幾腳之後,便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角落。
女人依然直挺挺躺在地上,只是從她微弱起伏的胸口,才能看出這是一個活人。似乎聽到了羅夫回來的響動,女人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裡閃過那麼一絲喜悅。
羅夫將討來的麪包分給了女人,倆人就着冷水啃麪包。吃過東西之後,女人稍稍有了一些力氣,她掙扎着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這下正好能看清羅夫的臉龐。
女人說道:“Thank you, What’s your name?”(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羅夫”羅夫不由自主地念出了拼音,卻沒想過,他所面對的是一個美國女人,而不是從小就學習漢語拼音的同胞。
“羅夫,中國人?”女人竟然聽懂了,接着還問了羅夫的國籍。
羅夫點點頭。
“My name is Eva.”接着便一字一頓說道:“伊-娃”
“伊娃。”羅夫重複了一遍,聽到這久違的鄉音,羅夫感到一絲親切。雖然伊娃的發音生硬而不標準,但這讓身處異國他鄉的羅夫總算有了一點點的慰藉。
羅夫似乎從伊娃的眼睛裡看到了笑意,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人終究是社會性動物,總是有着交流的需求,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兩個境遇差不多的人,三五句的交流,改變了羅夫絕望的心態,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