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心之外又覺得有點小遺憾,雖然昨晚實在算不上是一段愉快的時光,但偏偏就在那樣的時刻,我覺得自己離霍成澤的心是最近的,近到觸手可及。
不過當第二天的朝陽升起的時候,連帶着鋪滿地板的水汽一起,那樣迫人的溫情也隨之消散。
我起牀從房間出來找到霍成澤,見他在穿衣服,便走過去幫他整理好襯衫的領子,繫好一顆顆的扣子。霍成澤也站着不動,任由我替他擺弄。
“早餐想吃什麼?”我係上最後一顆釦子,擡頭問他。
“不吃了,去公司。”他回答的也簡短。
我沒去提醒他昨晚胃疼的事,他這樣的人,估計從不願別人提起他的狼狽,我也捨不得。
想了想之後,我說:“那我打電話給傅濤,讓他幫你準備一點。”
霍成澤淡淡“嗯”了一聲,而後便拿着外套出了門。
等他離開之後,我怔愣了一會兒,接着才慢慢走到衣帽間,換下了身上的衣服,挑了件灰色的連衣裙換上,也沒吃早餐就出了門。
來到公司之後,總裁辦裡的人也都是如常,大家各自在忙手頭上的事,偶爾兩個人低低私語一句,很快又恢復了靜謐,只聽到鍵盤敲打還有打印機的聲響。
這樣的平靜一直持續到了中午,午飯時間,顧瀟穎走到我面前,笑着親切道:“一塊去吃飯?”
我幾乎是沒猶豫就答道:“好啊。”
到了餐廳之後,我們兩個選了餐,而後找了個相對僻靜的位子坐下。
其實前段時間我跟顧瀟穎之間已經疏遠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察覺到了什麼,在工作上對我有些不假辭色,私下裡也是沒了任何交集,更別說一塊來吃頓飯了。
我對此也沒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反正不論如何,我跟她大概終不能成爲真正的朋友。
接下來有幾分鐘的靜默,我跟她都在各自吃着飯,直到後半段,她才擦了擦嘴角,擡頭對我壓低聲音說道:“最近公司內部可能有些調動,你聽說過嗎?”
我聞言也望向她,頓了頓,才答道:“沒聽到什麼風聲,你也知道的,我剛銷假回來。”
顧瀟穎點點頭:“我也是道聽途說,或許……會調來一個高層。”
這個高層具體高到什麼位置,她沒明說,但我也明白了幾分。
而我更明白,她現在是在試探。
試探我到底知不知道“內情”,試探……我跟霍成澤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移開目光看向不遠處擺放的一株水仙,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才重新看向她,淡淡說道:“顧主任,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助理,很多事情不方便發表自己的意見,當然也根本輪不到我發表意見。公司的人員調動肯定都是經過高層決議的,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只有接受,你也是一樣,不是嗎?”
我話裡的強硬終於讓顧瀟穎變了臉色,再沒了方纔強裝出來的親切從容。
她冷了臉色,連語氣也跟着泛冷:“何時暖,你在教訓我?”
我放下手裡的勺子,身體靠在椅子的背上,輕輕搖頭道:“沒有,我只是在說自己的本分。原本議論上級就是忌諱,顧主任在總裁辦待了這麼久,應該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顧瀟穎冷哼一聲:“我當然知道的比你清楚。”
我輕嘆:“其實對我來說,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未來也有不錯的發展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我沒想過,也不敢想。可能因爲過去失去太多的緣故,所以對於現在擁有的一切,纔會倍感珍惜。”
直到此時,顧瀟穎彷彿纔想起了我跟她說過,我離過一次婚的事實。
大概從她的潛意識裡就認爲,霍成澤不會跟一個離婚的女人有任何感情的牽扯,所以神情一下子放緩下來,再沒了方纔的冷然。
輕咳了一聲之後,她才說:“時暖啊,你這麼想也對,能到總裁辦這邊工作,確實很難得。可是你也知道,咱們都是貼身爲老闆辦事的,要是稍微出了一點差錯,後果也比其他部門要嚴重的多。”
我略略皺了一下眉,沒答話,心裡卻在暗暗盤算着她說這些的意圖。
顧瀟穎見我不出聲,於是繼續說道:“要我想,如果你現在調回原先的部門,升職的時候肯定會優先考慮。從咱們這裡出去的人不管到哪都是極受重視的,連別的公司都不例外。”
這下我終於是明白,顧瀟穎是在慫恿我調職或是跳槽了。
不管我說的話怎麼讓她信服,她到底是不放心,擔心我的存在會給她造成什麼阻礙和麻煩。
怪不得,怪不得總裁辦裡多是男職員,就算是有女的,幾乎也都是已經結婚生子的。
顧瀟穎作爲一個總裁辦主任,到底是有多大的權力來掌控,霍成澤難道都沒有察覺嗎?如果他已經察覺到了,難道就放任她這麼做嗎?
我突然覺得,這趟水原本比我想象的要渾濁的多,而顧瀟穎,也遠比我看到的要複雜的多。
我定了定心神,大腦迅速思索一番之後,才低緩着聲音答道:“我回去考慮一下吧,畢竟這麼大的事,不能輕率地就做了決定。”
顧瀟穎見我已經鬆了口,接而也輕笑着答道:“嗯,是該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用猶豫,儘管來找我。”
“顧主任。”我突然叫了她一聲。
“怎麼了?”顧瀟穎對我笑了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我看着她的眼睛,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最終低聲似是喟嘆地說了句:“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很厲害。”
厲害到,年紀輕輕就坐到了現在這個位子。
厲害到,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對霍成澤的心思,卻還是安然度日。
厲害到,掌控了除霍成澤辦公室以外的地方,用着自己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