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柔被擡進房內,躺在唐善的牀上,臉上的塵土,身上的血漬,都是唐善親手擦去的,直到她恢復原本的美麗。可惜,這只是一具美麗的軀殼,她的生機早已離去。
江成守在一旁,等到唐善坐在牀邊,默默注視着這具死士的屍體,他纔開口,“你認識她?”
唐善沒有回答,一邊攏着雅柔額前散亂的頭髮,一邊說道:“跟我去見見石飛。”
聽到他猛然冒出這樣一句話,江成不覺訝然,但還是點了點頭。
“找幾個人,佩戴寶珠,一起跟着我。”
江成想了想,微微頜首,“明白!”
“城主?”延侯夫人帶着失真的歡叫,推門闖入,“升了,我升了……”
“誰的?”江成淡淡的問了一句。
他原本不苟言笑,只是看到唐善有些傷感,所以才故意搞怪。
“什麼誰的?”延侯夫人先是一愣,等看清屋內的一切,又見江成對他眨了眨眼,馬上嬌笑道:“大人若是想要,賤妾可以給您生一個。”
“好啦!”唐善站起身,“你們兩個不要鬧了,我沒事!”
“快去辦!”他對江成催促一句。
“給柔兒換身漂亮的衣服……把她的骨灰撒在荒漠裡……她喜歡金子!”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再又向雅柔看去一眼,扭身便去。
出了門,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朦朧。
安順客棧。
唐善在院門外站了三息,石天罡和石飛才察覺有人靠近,同時驚問道:“誰?”
“唐善!”
唐善推門步入。
兩道白影,如同兩條飄忽不定的魅影,從房中撲出,留下幾十個虛像,落定在唐善左右。
中級金仙,這是二人對唐善修爲的直接認定。但是這個認定馬上被他們自己推翻,能夠摸到院外,一定是一尊玄神。
“好久不見!”唐善對石飛抱了抱拳。
“沒多久!”石飛四下掃視着,自然是在查找唐善的護衛。
隨着一陣鏗鏘有力地腳步聲,江成帶領着十二位劍修步出,停在院外。
石天罡、石飛臉色驟變,他們認得江成,剛入延城的時候,二人就曾被他跟蹤過。
事實已經非常明瞭,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使得唐善早有準備。他們父子以及三百死士的行動,盡在唐善的掌控之中。
“要不要談談?”唐善聲音冷漠。
“你想談?”石飛徒然一笑,張手拔劍,猝然發起一擊。
唐善沒動,因爲這一劍並不是攻向他,而是攻向江成衆人。
上百道白光,匯聚成一股,劍芒似練,跳過院牆,猝然撲落。
江成也已經出劍,看似緩慢,實則迅速無比,一道金色的劍芒驟然顯現。
噗!兩道劍芒撞到一起,以接點爲中心,炸射出璀璨的光輝。
石天罡心頭一跳,僅憑這一劍便可以斷定,江成也是一尊玄神。
“如果不是城主有過交代,你們兩個已經死了!”江成的聲音冷酷無情,聽得人心裡一寒。
“就憑你?”石飛不屑的回問一句。
江成緩緩轉頭,看看十二位劍修,再又轉回,挑起嘴角,對石飛泛起一記冷笑。
石飛不語,垂目想了想,問唐善,“談什麼?”
“嶽追風!”唐善直接丟出三個字。
石飛笑而不答,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還沒有認清形勢!”唐善淡淡的道:“這座城是我的,這裡由我做主。我問你答,如果你答錯,或是沉默,我會離開,他們會用劍和你說話。”
“嶽追風不在這兒。”石天罡脫口而出。
“在哪兒?”唐善把目光轉向他。
“留守敝府,以防不測。”
“好!我信你!”唐善轉身便走,“給你們三天時間,滾出延城。”一擡腳,他已經跨出院門,再又轉回頭,“給你們的主子捎個話,再敢打延城的主意,小心他的腦袋。”
石天罡愣在院內,許久,心驚膽戰地嘆道:“天啊,太恐怖了,延城竟然有十五位玄神!”
唐善靠近院門,以實力證明自己是一尊玄神。
江成同石飛對過一劍,直接暴露出他也是一尊玄神。
江成與十二位劍修同來同去,那就給石飛父子造成了一種假象,這十二個人同樣是玄神。
石飛一直在思索,此時忽然一笑,無奈的道:“我們上當了!”
唐善臨時制定的這個計劃留有兩個漏洞。
其一,如果唐善無意動武,那就不該讓屬下佩戴寶珠隱藏修爲。十三尊玄神杵在那兒,石飛父子根本不敢妄動。
其二,當真那十二爲劍修也是玄神,唐善何必還跟石飛父子廢話,大家一起動手,石飛父子怕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石天罡也是一尊玄神,頭腦和心神都要比常人敏銳得多。聽了兒子的話,略加思索便明白了此中道理。
這件事情的確經不起推敲,只是唐善來的突然,張嘴就問,問完就走。幾句話的時間,還沒等他們父子察覺出問題,唐善已經退了。
對於嶽追風與唐善之間的恩怨,石飛不清楚,也懶得去理。但唐善只是提到了嶽追風,再就是放下一句狠話,此外什麼也沒有提。
“唐善究竟想要幹什麼?”
石飛父子四目相對,眼中都是迷惑,誰也搞不清唐善的真實目的。
烏金城。
十二位劍修剛剛見到唐善和江成離去,立即發出沉重的吐氣聲,禁不住哆嗦起來。
“我的媽呀,那可是兩尊玄神,城主和江大人竟然帶着我們去撐場面。”
“我們只是上級金仙,真要打起來,怕是連肉渣都剩不下。”
“城主和江大人會接下他們。”
“我說的就是人家打起來,波及到我們,我們連渣都剩不下。”那人重申。
“……”
衆人嚇得臉色蒼白,無人再語。
房內,江成臉色凝重,“石飛只是隨意攻來一劍,可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沒關係,他是我的。”唐善淡淡的道。
雅柔的屍體已經被移走,牀上用品全部換置一新。
延侯夫人清了清嗓子,鄭重重申,“城主,江大人,我已經成功晉升,頂級大羅!”
“哦!”唐善應了一聲。
“恭喜!”江成心不在焉地吐出兩個字。
延侯夫人無奈的看着眼前這兩尊玄神,世道變了,曾經可以在延城呼風喚雨的頂級大羅,如今在人家嘴裡“哦”一聲了事!
唐善忽然問:“府庫裡還有多少妖丹?”
“足夠打這一場。”延侯夫人沒有回答具體數目。
“撫卹妖丹,論功行賞這些事,你都知道吧?”
“知道!只要您別把獵營拼光了,我這裡的妖丹就撐得住。”
“放心,獵營只是打打外圍,衝鋒陷陣的事還輪不到他們。”
“如果不是因爲要打仗,五萬獵營,三萬丁衛,都放出狩獵的話,我們的賦稅起碼要翻兩番。”延侯夫人雙眼放光。
“你去‘安順客棧’了?”阿狼無聲進入,開口就問。
“賤妾告退!”延侯夫人瞪了阿狼一眼,甩手離開,看來還在生他的氣。
阿狼嬉笑,隨即又問:“你突然去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打算?”
“沒有,”唐善搖着頭,“就是一時氣憤,就是想見見石飛。”
“盲拳!”阿狼臉上帶着壞笑,“這很好,你越是沒什麼想法,他們越是摸不清你的路數。”
“你那邊怎麼樣?”
“獵營這麼一打,他們的後手果然暴露出來了,還有兩百死士,應該是他們的後備隊。”阿狼臉上笑意更甚。
“讓丁勇去碰一碰,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後手。”
“不如等一等,只要再等一天,狼衛就可以調整到最佳狀態。”
“不能等,越早先打起來對我們有利。”
“……”
晨曦,萬恆商鋪。
丁勇看着屬下們擡出一箱箱“萃濟草”。
關玄方滿臉歡笑,“丁大人,還是城主念舊,關某做夢也想不到,八十萬株‘萃濟草’,五千株‘躡空草’,這麼大一筆生意,竟然會交到萬恆商鋪手上。”
“城主對你放心。”丁勇交給他一枚玉簡,叮囑道:“按我們商定的,你得等一天,才能拿着它去夫人那兒提妖丹。”
“我懂,我懂!”關玄方拍着胸口保證,“大人儘管放心,經手這筆生意的,都是我從土城帶來的老人,保證一絲風聲也透不出去。”
“那就好。”丁勇當即告辭,壓掌示意勿送。
祥福商鋪。
羅騫的目光一直注視着桌上那顆黑漆漆的珠子。
震妖雷!
這東西名字起得響亮,功效卻不大。
如果用來對付妖獸,一顆“震妖雷”丟出去,倒也能轟死兩三隻百年妖獸。可要是對付千年妖獸,起碼也得十顆以上,而且還得擊中要害。
當然,沒有人會拿“震妖雷”對付妖獸。
價值二十顆千年妖丹的東西,丟出十幾二十顆,只爲了消滅一隻千年妖獸?
準有病!
在羅騫的記憶裡,這東西屬於大戶人家姑娘小姐的偏好,丟出去一顆,轟的一聲滾雷,聲勢驚人。
“祥福”新店老店一起開張,都在先前的位置上,着實讓他臉上貼金。
城主夠仗義,哥們也不能衰。
可看着空空如也的貨架,他還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兩天他什麼也沒幹,全都用在“震妖雷”這件事情上。
在他身前的空地上,擺放着一隻四四方方的小鐵箱。箱蓋敞開着,裡面橫十豎十,整齊碼放着一百隻錦袋,每隻袋子裡裝着一萬顆“震妖雷”。
一百萬顆“震妖雷”,唐善要幹嘛?
直到丁勇驗過貨,擡走鐵箱,留下一枚玉簡,他也沒能問出口。
做生意嘛,只要有妖丹賺就可以了,兩千萬的生意,三百萬的淨利,不管他對唐善購買“震妖雷”一事多麼好奇,也得被妖丹大山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