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鵝毛般從天空上傾瀉而下,這樣的天氣已經在這個小城持續了半個月了。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人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但是,儘管是這樣的天氣,也沒有對人們對生活的熱情有絲毫的阻礙,天橋上的叫賣聲隨着街道兩側小攤的滾滾熱氣飄遠。
來往的人穿着厚厚的襖,讓他們完全感受不到天氣的寒冷。
“喂,小子!你給我站住!別跑!”
只見一個小孩在來往的人羣中穿梭,他的身後有些一羣大戶人家的下人在拼命的追趕。
下人們沒有小孩身材靈便,在人羣中推推搡搡。過路的人心中有火,但是看到他們穿的衣服後的“白”字,顯然是小城一霸——白家的下人,於是硬是把心頭的怒火壓了下來。
眼看小孩馬上就要擺脫白家下人的追趕,小孩心頭一鬆,不料腳底一滑,重重的摔下了天橋。這一摔十分要命,小孩雙腿摔得生疼竟然暫時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在地上趴了半晌才慢慢的爬起來。
但是,白家下人早就追了上來,將小孩圍了起來。
“我說,我叫你停下你小子是不是聾子啊。”說着,一個長臉下人就是一腳,揣在在小孩的小腹上。
小孩剛剛站穩卻又倒在了地上,咬緊牙冠,雙手護着胸口,一語不發。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去白老爺家偷東西吃!”又是一腳揣在小孩的小腹上,小孩頓時鼻子一酸。
然後,沒有了二話,幾個白家下人圍着小孩一陣拳打腳踢,正對的幾個下人專門對準小孩都的小腹踢去。
小孩只感到腹中一陣翻滾,撕裂的感覺餓在腹中肆虐,然後終於咬不住牙關了,將胃中的食物吐了一地,有的不小心濺到幾個下人的褲子和鞋子上。
“他媽的,今天真是倒黴!”被濺到的下人更拼命的踢了幾腳。
就這樣,幾個下人開始大口喘粗氣了,才罵罵咧咧的走掉。
白家下人漸漸走遠了,小孩從胸口拿出一包東西,打開檢查了一下,原來是幾個別人吃過的點心。
看到點心並沒有碎掉,小孩露出了喜悅的笑容。然後強忍着疼痛,艱難的站起來,扶着牆根慢慢向前走着。
在這個小城,過往的人有說有笑,卻沒有敢注意到小孩所遭受的暴行的,或者說是故意冷漠裝作毫不知情。沒有一個人傻到爲了一個小乞丐去得罪這座城裡的地頭蛇。
不知小孩走了多久,他走進一個死衚衕中。衚衕不大,角落處有着由幾塊木板相互堆搭的遮蔽處,好像是流浪貓狗的避風所。只見小孩一低身鑽進了“避風所”。
“避風所”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的,陽光衝過千山萬阻從縫隙中鑽進來,成了這裡唯一的燭光。仔細看去,角落裡竟然有一個小女孩身上不知披了多上件破舊單衣,將身體蜷成個球般靠着牆壁瑟瑟發抖,小孩爬過去推了推小女孩。
小女孩擡起埋在衣服裡的腦袋,看見他,臉上寫滿了興奮,“哥哥,你回來了!”
“恩!來妹妹看看哥哥給你拿回來什麼好吃的了。”說着,哥哥掏出懷中的點心遞給女孩。
“蛋黃酥!”女孩高興的叫道,“我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了!”
“吃吧,全是你的。”說着哥哥將蛋黃酥向女孩的嘴中送去。
“哥哥,我們一起吃吧!”女孩看看了他手中的酥,說到。
“我吃過別的好東西了,這是特地留給你的!”哥哥捂着小腹,裝作很飽的樣子,還打了幾個嗝。
“那……”女孩略顯猶豫,她已經好久沒吃過飽飯了,更別提像這種有錢人才能享用的小點心了。
“好了,快吃吧,不要辜負了哥哥的心意啊!”哥哥催促着,用手搡了搡妹妹拿着點心的手。
女孩想了一會,嘴中默默地將蛋黃酥送進了自己的嘴裡。哥哥看到女孩吃的樣子,竟然有一種錯覺,自己小腹上和後背上的淤青不是那麼火辣辣的疼了。
女孩一塊塊將酥吃完,擡起頭,朝着哥哥一笑。
哥哥笑着用手指颳了一下女孩的嘴角——是酥的碎末掛到上面了,然後將手指深深嘓了一嘓。
本來他們是跟父母住在山上的茅屋裡面的,守着一塊地,雖談不上富裕,但至少能吃飽飯,原本可以這樣一直到他們長大。可是,小城裡的白老爺是個貪得無厭的人,迷信一個風水師傅的話非要霸佔他們家的地作爲墓地備給自己。
而他們的父母並不想放棄自己的幾畝土地,結果一天夜裡一家人熟睡的時候,白老爺派人偷偷的向熟睡的一家人扔了一個火把。
那天夜裡,山腰的大火猶如一個篝火晚會一般。只是對於兩個孩子來說這個晚會太過悽美,他們的父母爲了就他們喪生在火海中。於是,從此兄妹倆相依爲命,哥哥向死去的父母發誓要照顧好妹妹,以偷東西爲生,這是他們失去父母的第一個冬天,也許也是最後一個冬天了。
“哥哥,我有點冷,最近天越來越冷了!”女孩說着向哥哥那緊緊靠去。
“不怕,捱過去這一陣,馬上就是春天了!到了春天我帶你去往常的山野裡捉蝴蝶。”哥哥像個大人般安慰着女孩。
兄妹倆說着說着就入睡了
……
又是一聲雞鳴,太陽如同往常一樣從地平線悄悄的升起。吵醒了還在熟睡中的哥哥,哥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了推依偎在自己肩頭的妹妹,想要叫醒妹妹。
搖了半天,可是半天女孩都沒有醒。哥哥似乎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他一隻手顫抖着向女孩的臉上摸去,結果一股冰冷從他的指尖傳到心頭。
“啊!妹妹!”哥哥知道自己又失去了妹妹,雙手顫抖着抱着妹妹的屍體大叫。
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了,哥哥只在放聲的哭。
“快醒醒!不能睡啊,快起來。”男孩無助的淚水從還有些擦傷痕跡的臉頰流下,“我們還要等開春去捉蝴蝶,藍色的、金色的、青澀的、五顏六色的……”
妹妹還是沒能睜開雙眼,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個男子扒開木板,寒風吹過哥哥木然的臉龐。
哥哥擡起頭看着來訪的男子,男子臉被面具遮住。男子直說了一句,“你想讓你妹妹復活嗎?”
哥哥一聽這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妹妹立馬站起身子來,“你說什麼?”
“想讓他復活的話你放下她,到我跟前來。”男子冷漠的說到。
哥哥心頭一震,妹妹竟然可以復活,這無疑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話。哥哥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捨的放下妹妹,向男子走過去。
就在馬上要到男子的面前,那男子卻將披風一甩。哥哥的視線被披風擋住,等到披風輕輕落在地上的時候,一把通紅滾燙的匕首插在了哥哥的心口。
哥哥震驚的望着男子手握着匕首插在自己心口,皮肉散發出燒焦的氣味,滾燙的匕首融化着他的血肉、骨骼。但是他感受不到疼痛了,哥哥費力的擡起自己的手,緊緊握住攥着匕首面具男的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費力的說道,“救救她……救救……”
面具男鬆開了握緊匕首的手,向後退去,緩緩的拿下了自己的面具。那一張臉竟然這麼熟悉,細細一看,哥哥震驚的發現,那張臉竟然是自己也擁有的,或者說是一模一樣的臉。
“喂,該醒醒了!”男子嘴角勾出一個弧度,“告訴我你的名字!”
哥哥緊皺着眉頭,無數畫面在眼前飄過。北辰星域、荒域、斷月山、那一晚……無數的記憶涌上心頭。
“大聲說出你的名字。”面具男冷冽道。
“荒天,我的名字是荒天”哥哥平靜的說到,然後回頭不捨的看了妹妹一眼,“這個夢好長啊,三世。”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再次崩碎,無數碎片化成一陣風緊緊包裹住荒天的全身,然後泯滅、消失殆盡。
只剩荒天和“荒天”,還有那把插在心口的刀。
時間慢慢跳動,二人再次被黑暗所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