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的這句問話,讓蘇映月一下子漲了個大紅臉,有些急促地抓了抓袖子,她垂了垂眸:“……只是覺得大姐姐很好。”
聲音細細的,似乎還含着一絲羞澀。
蘇念語卻是聽懂了這幾個字的含義。
在前世,她幾乎是日日和二庶妹在一起,很少和其他的妹妹有來往,就算碰見了,也不過是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何時像今日這般和暖地對她們笑,還給六庶妹摘了花,捏了她的小臉蛋?
三庶妹這是受寵若驚啊!
可誰能想到,她真心待着的卻是狼心狗肺一般的人,反而是這些她鮮少接觸的妹妹對她無惡意呢?
想到這些,蘇念語不由面上黯了黯。
蘇映月卻以爲是自己的話惹得了她不開心,忙拘謹道:“大姐姐,妹妹不怎麼會說話,若是惹得您不開懷,您也不要來氣,妹妹並無其他意思。”
蘇念語這才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些陳年往事,倒是和三妹妹無關的,三妹妹不需如此。”
三人便邊走邊賞花,時不時搭上幾句話。
大抵是因着往日鮮少有接觸,一路上,除了蘇明月無憂無慮地玩着手中的紅花,蘇映月倒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蘇念語心知蘇映月心中還不適應與她如此這般共同賞花聊天,便也知趣找了個藉口分開,以便讓她不會如此拘謹:“我方覺得有些累了,便先一步回去了,三妹妹便多帶着六妹妹到處逛逛吧。”
蘇映月應了聲,便不再說話。只是拿眼躲閃着看了看她,似有話要說,又似十分難以啓齒。
蘇念語便道:“三妹妹若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吧。”
蘇映月萬沒想到長姐說得如此直接,不免又是一陣臉紅。扭捏之中才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疊成四四方方的帕子。
蘇念語一看那布料那成色,便知道那塊帕子十成十是新的。
三庶妹輕聲道:“……大姐姐似乎少了塊帕子,這是我這些時日趕做出來的,”頓了頓,舉着的手似乎有些自卑地往回縮,她又低低地道:“布料不算特別好。繡工也不算特別精緻,大姐姐若是覺得還有點用處,就先將就用着,等您有了好帕子再換掉。”
蘇念語望着那塊帕子,卻是心中五味陳雜。
自帕子落到了凌世子爺手中之後。她臨時尋了一塊白帕先頂着,卻總是用得不順心,這才萌發了自己繡塊帕子的念頭;卻不想,三庶妹竟心細到了這種地步,就連她丟了帕子也注意到了,甚至還爲她花了時間趕了一塊出來。
想來,三庶妹心裡頭還在感激着之前她搭了她一把的事,以此來表達她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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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蘇念語笑着把帕子收了起來。心裡頭暖和和的。
她把帕子伸展開來,看了看,上頭是一副蝴蝶嬉戲的繡圖。四個角還紋了一圈十分精緻耐看的花紋,顏色更是搭配得十分好。
看着着實也賞心悅目。
蘇念語含笑看向蘇映月,卻見她微微低着頭,似是有些緊張自己親手做的帕子不合長姐的意。
便笑着道:“謝謝三妹妹,你做的這帕子,我很喜歡。”
蘇映月霍地擡了頭。估摸着是沒料到長姐會如此爽快地收了帕子,又對她表了一番讚揚。小臉一下子又紅了,有些驚慌失措道:“大姐姐能喜歡自是最好的。”
兩人又站着說了幾句話。蘇念語便搖着團扇走了。
本是想直接回了玉蘭苑,卻想起這幾日府中發生的事情不少,想必這會兒祖母定是十分煩心的,她若這時候過去和祖母叨一叨,甭說二人之間的關係會不會改善,總是能給祖母留下個體貼的印象。
便拐了個彎,直接去了寧容院。
李媽媽遠遠地看到她來了,很是熱情地把她迎進了屋,蘇念語便多看了她兩眼,似乎從她收了和祖母鬥嘴鬧彆扭的心思之後,李媽媽對自己的態度便和善了許多。
想來,李媽媽也是爲祖孫二人之間不再那麼劍拔弩張而高興。
蘇念語入了屋裡的時候,還沒看到人便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再一環視,祖母坐在正中的杌子上,皺着眉頭正在喝着藥湯。
見她來了,也只是瞥了眼,忽地仰頭一飲而盡。
邊上的趙媽媽忙把果乾蜜餞端到祖母面前,由着她挑了個塞到了嘴裡,即便如此,祖母還是擰着眉:“這藥湯倒是越吃越苦了。”
又朝蘇念語招了招手,“語姐兒過來坐吧。”
蘇念語便走了過去,又拿眼看了看趙媽媽,趙媽媽十分通透,一下子就知道了蘇念語的意思,便笑着解釋道:“老夫人這兩日都沒睡好,頭又發疼了,便抓了幾副安神的藥吃一吃。”
蘇念語笑了笑,才柔聲道:“祖母要多注意身體,事情總是操心不完的,心裡莫要着急,總歸身子養好纔要緊。”
趙媽媽附和道:“大姑娘說的就是這個理。”
蘇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只是淡淡地嗯了聲。
二人之間的氣氛雖不似以前那般緊張,卻也還不夠融洽,蘇老夫人本就不是個會找話頭的,蘇念語也不似二庶妹那般嘴甜會說話,若不是趙媽媽時不時引了話頭,二人只怕坐着坐着就冷了場。
勉勉強強氣氛還不算太差。
蘇念語抿了第三口茶水的時候,屋外便聽得李媽媽驚喜的聲音:“喲,老爺您來了。”
有人應了聲,道:“母親可在屋裡?”
“在的,老爺和這位爺請裡邊請。”
蘇念語看了看外頭,身着便服的清俊父親正領着一人往裡走,待她打量了那人穿着的一身御醫官服。即刻便知道這個人是來自哪裡,又是爲何而來。
想來這位宮中御醫的到來,掃去了這幾日盤旋在父親心中的大半陰霾,雙眸晶亮了不少,一見到端坐着的蘇老夫人。趕忙行了禮。
蘇老夫人見了二人,面上終是綻開了一絲笑容,她在趙媽媽的攙扶下立起了身,打量了下父親身旁的那人,道:“想必這位便是宮裡來的喬御醫吧?”
那人並不年輕,至少要比父親還年長個十來歲。蓄着的鬍鬚都有些發白,他溫和地作了個揖:“老夫人安好。”
蘇老夫人忙客氣地應了幾句話,“……這次倒是麻煩喬御醫親自來了蘇府,老身十分感謝。”
喬御醫道:“老夫人客氣了。”
蘇老夫人笑着請他就座,喬御醫卻推辭:“……宮裡還有些事不能耽誤。待我診過蘇二姑娘之後就得離開,改日得了空閒,定會過來拜訪。”
蘇老夫人聽得他如此一說,也知喬御醫時間緊迫,又聊了幾句,便客氣地讓蘇然送了喬御醫去沁竹居。
蘇然落在後面之時,蘇老夫人扯住了他,小聲道:“待喬御醫離開之後。你就到我這裡來一趟,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蘇然應了聲,便趕忙去追喬御醫。
反觀蘇老夫人。大抵是終於有了件讓自己寬慰的事,面上終不是那麼緊繃繃的,方纔露着的那抹笑意還淡淡地留在了臉上。
蘇念語乖乖巧巧地坐着,心裡琢磨着在最後時刻祖母與父親說的話,心裡存了留下來聽聽的心思,卻見祖母閉着眼。繼續揉着額頭。
蘇念語便知道祖母無意與她聊天,或者說想讓她儘快離開。好方便接下來她和父親之間的談話。
便自己尋了個藉口,施施然走了。
方抵達院子附近的一個小岔口。卻看到有一丫鬟站在玉蘭苑門口和守門的婆子正在交談着什麼,婆子眼尖,隔得老遠便看到了她,似又和小丫鬟說了什麼,小丫鬟便朝着她小跑了過來。
小丫鬟行了行禮,道:“大姑娘,汪大姑娘來了,此刻就在廳堂裡喝茶。”
蘇念語一下子就笑了。
汪大姑娘也就是汪旋,想來是因爲久沒見到父親,緩解不了相思之苦,故拿了她當幌子,實際上是要來探她的父親大人的。
蘇念語一走進廳堂裡,正好瞧見汪旋的一派端莊模樣,那喝茶的動作和一般的大家閨秀無二,言行舉止,一言一行都中規中矩的。
咋一看,倒是個十分守禮的大家小姐。
一見到她,汪旋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就眯了起來,她站了起來:“你可來了。”
二人便一路說笑着,相攜着往後院走。
這話說着說着,身邊的汪旋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拿着眼到處瞧了瞧,蘇念語輕輕擰了她一把,待看到汪旋面上猛地一皺,才氣定神閒地讓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汪旋這才輕輕叫出聲來:“好你個蘇念語,竟敢擰了我。”
蘇念語覷了她一眼,“這裡好歹是蘇府,你就算是想找我的爹爹,總是要顧着些面子,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舉目找着男主人,總是不大好。”
汪旋卻是厚着臉皮道:“我就是找蘇然怎麼了,你還是多哄着我些,當心我嫁過來後先收拾了你。”
蘇念語撲哧一下就笑了,配合着道:“汪大姑娘可要饒命啊!”
兩人又笑着鬧了會,汪旋忽地問道:“你那個二妹妹如今怎樣了?沒了兩顆門牙日子怕也是過得很悽慘吧?成天對着鏡子看着那摔得都變形的臉……想想都十分苦悶。”
還不等蘇念語回答,汪旋又摸着下巴道:“至於她和太僕寺卿之子司徒楠私會的事,又是要如何解決?”
蘇念語聽到這裡,卻是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