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了江北國際機場,室外溫度7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爲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不要離開座位……”
機艙內,廣播的聲音顯得越來越小。董珊張大了嘴巴,一個勁地吞嚥着口水,希望能緩解壓力差帶來的耳膜疼痛感。隨後,在經歷了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後,飛機總算安全着陸,機艙內燈光再度調亮。
董珊坐在最靠近走廊的位置,正準備起身拿行李,突然聽見正前方處傳來一陣唏噓聲,緊接着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大媽站了起來,厲聲對空姐們開口道:“你們怎麼不接通廊橋,外面這樣大的雨,這是要讓我們淋着走出去嗎?”
聞言,董珊下意識的往右邊的窗戶外看了一眼,只見外面天色已暗,豆子大小的雨滴拍打在厚重的玻璃上,隱約可以看見機場跑道上星星點點的指示燈光。機艙內,好事者見有人帶頭,便隨聲附和道:“早知道就不坐你們公司的航班了,真是活受罪!”
年輕的空姐面帶笑容,略顯歉意地解釋道:“由於航班密集,廊橋數量不夠,請各位諒解。我們已經安排了擺渡車接應大家。”
董珊倒是見怪不怪,從前坐飛機就碰見過這種情況,於是絲毫也不在意,起身拿了自己的隨身行李,便第一個走下了飛機,這才發現雨還真是不小。四周吹來凜冽的寒風,她聳了聳肩膀,從挎包裡拿出雨傘,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下了雲梯,等待着擺渡車到來。
身後陸陸續續有乘客也出了機艙,彼時正各自打着電話。
她想看看現在的時間,可是該死的手機偏偏沒電了。今天恰好是冬至,董珊想起上飛機前和媽媽通電話時,對方說是一家人等着她回家一起吃湯鍋。
突然聽見一陣陣咳嗽的聲音,她回頭就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後。他的皮膚白皙,棱角
分明的臉上透着一絲冷俊,尤其是那一雙黑眸裡,彷彿藏着一把能洞穿人心的利劍。他背了一個大的運動包,並沒有打傘,僅僅帶着一頂棒球帽,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董珊往身後退了幾步,剛巧走到他身邊的位置,用傘替他擋住了雨。
少年擡頭,眼裡閃過一剎那的驚訝,隨後轉變爲拒人千里般的冷漠。董珊訝異於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可是他不開口,她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彼此沉默地站立着。
大約又過了五分鐘,擺渡車總算是開來了,人羣一擁而上。她坐的這趟班機一共有300名乘客,很顯然一輛擺渡車根本無法完成全部接引。董珊回家心切,正準備收了傘也往上擠,卻發現身邊的少年一動不動,看樣子並沒有上車的想法。
她猜測他大概是想等下一班車,於是在臨上車之際將傘快速遞給他道:“我先走了,你拿着吧。”
少年一愣,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載着董珊的擺渡車早已經開遠了。他皺了皺眉頭,看見手裡的玫紅色雨傘,這把傘不知道用了有多久,傘面的花紋早已經磨得發白,隱隱約約還能辨別出四個大字:獻血光榮。
從遠處開來一輛機場內部的工作轎車,車上走下來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打着一把黑色的大傘快步走到少年跟前,恭敬道:“單總,旅途還順利吧。”
“看來這個年頭還真有活雷鋒。”單景文一邊徑直往轎車走去,一邊答非所問地冷哼道。
※※※
董珊在旅客抵達出口取了行李,提着兩個20寸的箱子趕到出租車乘車點時,幾乎快被長長的候車隊伍嚇暈過去。一到下雨天,整座城市都很難坐到出租車,更別說是人羣來往頻繁的機場了。
她嘆了一口氣,將羽絨服的帽子戴好,低着頭一路小跑到人羣的最末,現在看樣子除了排隊,也沒有更好
的辦法了。
已到了冬季最寒冷的時節,方纔走動着倒沒什麼感覺,現在站得久了還真有些瑟瑟發抖。
董珊將手揣進兜裡,哈出一口冷氣,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擁擠的馬路。
“上車。”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回頭就看見自己身邊此時正停了一輛轎車,車窗被打開了一半,露出駕駛位上一張年輕男人的臉。那個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蓄着一頭利落的短髮,眼神深邃,鼻樑高挺,嘴脣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令人十分溫暖的微笑。
他穿了一件白襯衫,領口微微張開,露出象牙一般白皙的肌膚,董珊不禁覺得臉有些微微發燙,心裡嘀咕着現在行業競爭到底是有多嚴重啊,開個黑車還得出賣色相。
“你還真打算繼續排隊不成?快上車。”男人見董珊在猶豫,不由得催促了她一句。董珊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前方仍舊漫長的隊伍,遲疑了幾秒後問道:“到南濱路多少錢?”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是黑車自然不能打表,如果事先雙方不談好價錢,等到了目的地,說不準會被這人狠敲一筆。
下一秒,男人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挑起好看的眉毛直盯着她,半晌,露出了一個更是誘人的微笑,淡淡道:“先上車。”
還跟她玩這一招?誰不知道黑車是違法載客,如果在機場這種地方攬客太明顯,是很容易被扣留的。董珊心裡偷笑,認定現在是殺價的好時機,於是果斷開口道:“平時坐出租車只要40元,這樣吧,我給你50元。”
董珊說完下意識的去看他,只見他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些,最後開口道:“成交。”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直到天空中的最後一絲光亮徹底被夜色吞噬時,高速路上的擁擠情況這纔得到了緩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