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晉王進來御書房，對這斜倚在榻上的皇上，跪下行禮：“孩兒參見父皇！”
“起來吧……過來坐！”皇上有些慵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榻上：“不夜城的情況如何？”
晉王坐下之後，剛要說話，便聽皇上詢問，就詳細的將那裡的情況彙報了一遍。
然後，看着父皇眼裡的驚疑不定，他小心的問道：“父皇，兒臣斗膽問一下：您昨晚爲何忽然下令圍剿不夜城？”
皇上眸子裡有些不悅的看了晉王一眼，冷冷的說道：“朕做事，從來不需要理由！”
晉王本來只是感覺到傷心和難過，爲何素素兩次都是間接的死在自己的父皇手裡？
但看到皇上此刻那冷漠、深入骨髓的無情，語氣便也硬了一些：“父皇可知，那裡不僅僅是一個民間的風塵場所！您的公主、玄燁的親妹妹，便是那裡的坊主。您再次親自下令，誅殺了自己的女兒！”
“混賬！”皇上震驚之下十分憤怒，伸手一拍眼前的案几，怒聲說道：“朕……從來沒有什麼女兒在那裡！何來親自下令誅殺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一說？”
鄭玄燁看到了父皇眼裡的惱怒，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是什麼？
知父莫若子！
“那您倒是告訴玄燁，爲何忽然誅殺所有不夜城的人？那裡只是一個風月場所，難道也礙着父皇您的江山權威了嗎？”
鄭玄燁那放蕩不羈、無所顧忌的性子在收斂了很久之後，今日終於因爲這件事情，再次被激起。他站起身子，直直的對着皇上，硬邦邦的質問。
“放肆！”
皇上顯然是被自己兒子這幾句大逆不道的話惹怒了。他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案几，忽的站起身子，上前便給了晉王一個耳光，並怒吼道：“反了你了！敢跟朕這樣講話？就不怕朕治你欺君罔上之罪？”
皇上說着，因爲生氣而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劇烈，兩隻緊緊攥着的手，顫抖不已。
“欺君罔上？父皇給的這頂帽子可真大呀！”
鄭玄燁往後退了數步，並沒有因爲皇上的盛怒而下跪。
他的一雙眸子裡，也充滿了憤怒和悲哀：“不夜城裡，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座死人墳墓！您的女兒、我的妹妹素素，再次死在那裡了……！你好殘忍啊，父皇！”
鄭玄燁眼含淚花，有些哽咽的說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已經聽皇祖母說過了，是父皇您愧對那對母女！二十年後的今日，爲何您還要對素素趕盡殺絕？她身上終究流的是您的血呀！”
“放肆！住口！逆子！”
皇上最怕的，便是有人揭開二十年前的那個舊瘡疤，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他也絕對不會容忍。
憤怒至極的鄭乾，看着直挺挺的站在那裡，與自己眸光相對的兒子，便擡起腳踏在他的腿彎間，鄭玄燁不備，“噗通”一下被踏倒在地上。
他咬緊牙關，順勢跪在那裡，不等皇上說出其餘的話，便繼續開口道：“自古皇位都是用多少人的鮮血和累累白骨堆砌出來的，沒有人不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當年的奪嫡之路，不管有多麼的骯髒兇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您爲何還是不肯放下？”
“就因爲素素的孃親爲你殺了那麼多的親人嗎？還是你害怕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被人說出去？若是這樣，你不應該擔心了！這十多年，若是素素的孃親有心說出去，恐怕天下人早就盡知！但是……沒有！”
鄭玄燁揚起頭，看着面對自己的父皇，聲嘶力竭的控訴：“素素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上次因爲老和王叛亂的事情，您責怪皇兄救駕來遲，將他無辜圈禁；還有，我的那位皇姐玥公主，她的夫家謀逆，與皇姐何干？您不但流放了皇姐，還有她的母妃……”
“住嘴！朕叫你閉嘴！”
皇上似乎被鄭玄燁說到了自己的痛處，頓時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紅着眼嘶吼道：“來人！快來人！”
頓時，外面衝進來幾個帶刀侍衛和劉東清：“皇上？”
“你們……你們將這個逆子帶下去，打入天牢！沒有朕的旨意，不許放出來！不許放出來……”
皇上怒聲吼着，他一邊扶額，一邊閉上眼睛，身體顯得有些不支。
那些侍衛不敢對晉王真的動手，只是有些爲難的看着晉王。
“不勞你們動手，本王自己會走！”
晉王趔趄着站起身子，看着皇上的樣子，眼裡是難掩的心疼和痛：“兒臣再叫您一聲父皇！請您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這些年您是如何對待自己身邊的親人的？景貴妃死在您的劍下，景將軍不可能不知！但他並沒有怨恨，而是選擇遠走他鄉！”
晉王往後退着，繼續痛心的說道：“您準備數年後，如何面對她與您的兒子？難道，也會乘早殺了他？以免得他長大後爲母復仇？父皇，這二十多年來，難道您的心裡好受嗎？”
“帶走！快帶走！逆子！逆子……！”皇上顫抖着手，指着晉王吼道。
“父皇保重！”鄭玄燁看着此刻的皇上，不由得淚落兩行，咬牙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看着晉王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皇上忽然覺得心裡好像少了什麼？一直以來，這個兒子都是他最愛的！
原本在太子被圈禁之後，他便開始認真的栽培他，準備要他來接手自己百年之後的位子。因爲，只有這樣，他的幾個皇子纔不會被新帝謀害。
卻原來，他只是以自己的心猜度自己的兒子！
鄭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頹廢至極的他，閉上眼睛，也是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皇上？”劉東清趕緊跪在一邊，扶住他問道：“您沒事吧？”
“朕……真的錯了嗎？”鄭乾看着劉東清的臉，盯着他問道。
“奴才……奴才不敢評斷皇上的對錯！奴才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資格呀，皇上！”
劉東清下的跪倒在那裡，一頭磕在地上不敢起身。
“罷了！”
皇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朕說過，即便是朕錯了，也不會認錯！絕對不會！朕乃是這天下之主，即便是錯了，也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