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燃燒着火的小竈前,小心翼翼地把宋傾城放在椰子樹木筏上,又轉身從石壁下抱出乾草。
這些乾草還是宋傾城弄的,流落到孤島,她六神無主,晚上晝夜溫差又大,爲了取暖,她就弄了些乾草鋪在地上,或是蓋在地上 。
也幸好她這樣,否則今天這把火還燃不起來。淋了雨的樹林裡一絲乾的東西都沒有,想要找一段乾的枯木無異於--大海撈針。
冷謹言時刻注意着火,大部分時間空隙了,除了把那兩條魚處理感乾淨,就是一言不發地看宋傾城。
也不知道是他的目光太炙熱,還是額頭上敷的冷冰冰的線衣起了作用,小竈頭上的椰子殼裡的水剛翻滾,宋傾城居然睜開了眼睛。
她捂着疼痛得快爆炸的額頭,眼神還有些迷迷瞪瞪的。
冷謹言早知道她想喝水了,一看見她醒來,便把燒開的雨水端到一旁,轉身對她說:“等冷一下你再喝,我先把魚湯煮了。”
“魚……湯。”雖然醒了,但還是撐不起身體的宋傾城一聽到吃的,雙眼都冒出了綠光。
她雙眼渴望地望着椰子殼,問冷謹言:“這裡怎麼會有魚?”
餓的時候,她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連一顆野菜都沒有,更別說魚了,這冷謹言是從哪裡弄來的魚,這麼大本事。
宋傾城就不是什麼藏得住心思的人,看出她的疑惑,冷謹言給她解釋說:“昨晚上暴風雨,有些魚兒在沙灘低窪處被困。”
“那你也很厲害了。”宋傾城好話一籮筐,這一刻都恨不得用在冷謹言的身上。
然而冷謹言的態度嚇得死人,對於宋傾城的誇獎幾乎沒有反應,只象徵性地點了下頭,繼續給竈頭加柴火。
他排斥的情緒太明顯,自討沒趣的宋傾城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倒在椰子樹木筏上閉目養神。
她的眼睫彎彎地,就像一把小扇子一樣將眼睛遮住了,尤其是搭配着高燒時紅彤彤的臉頰,平白小了四五歲,可愛得就像十七八歲的小蘿莉。
望着她的臉龐,冷謹言眼角微微上揚,他看了看水溫,把早就弄好的兩條巴掌大的魚放進了水。
魚肉容易熟,剛一放進椰子殼,粉色的魚肉就變成了粉白,儘管沒有作料,只有簡單的加了燒開的雨水的海水,但還是架不住魚肉的鮮美,只一瞬,就散發着濃濃的魚香。
宋傾城抽了抽鼻子,刷地睜開眼睛:“好香。”
“起風了,你不宜繼續待在這裡,我給你端進去。”冷謹言道,說着,走向宋傾城,又一把將她抱起。
“你!你這是做什麼!”宋傾城都快驚訝呆了,自己只不過昏迷了半天,怎麼這天就變了。
她下意識地掙扎,只是還病着的她壓根兒使不上一點力氣,整個人就像果凍一樣,軟軟的。
冷謹言抱着,目不斜視地走到石壁下,把她放到地上。
“哎,你說話啊,怎麼像啞巴一樣。”
“說什麼?”冷謹言道。
說什麼?宋傾城也被這句反問問住了,是問他爲什麼抱自己,還是問他怎麼到這個孤島。而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坐在地上,宋傾城也陷入了沉默。
冷謹言一言不發地走出去,沒一會兒,用椰子殼盛着已經剔完魚骨的魚肉進來。
他把魚肉遞給宋傾城:“吃。”
“那你呢?你好像也沒有吃什麼吧?”一聞到香味,口腔就亟不可待地分泌口水,宋傾城的眼睛都黏在了魚肉上。
但是她想着這畢竟是冷謹言辛辛苦苦找回來的食物,他應該還沒有吃吧?
不料冷謹言看都沒看魚肉一眼,邊往外走邊道:“回來的路上找到幾個果子,我吃了。”
“那再吃一點,你身上……還有傷。”宋傾城說不清自己說這話時是什麼感覺,畢竟兩人曾有過婚約,總有些怪怪的。
她的目光低垂着,沒有去看冷謹言,因此,也錯過了冷謹言聽到她關心的話語時柔和的表情。
她的耳朵裡只傳來他硬邦邦的兩個字:“不用。”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早就餓得頭暈眼花的宋傾城想也不想地端起魚肉,捏着兩根木棍吃得歡快。
“好吃。”喝完最後一口奶白的魚湯,宋傾城不禁喟嘆出聲。
從小她就沒有缺過吃喝,什麼好東西她都嘗過,但是,這一刻宋傾城覺得眼前這碗魚肉勝過了以前的所有東西,吃得她全身都滿足極了。
而且,這麼小的兩條魚,她居然沒有吃到一根刺。不得不說冷謹言還是挺細心的,至少在照顧人這方面,沒得說。
肚子裡有了熱乎的東西,還在發着高燒的宋傾城感覺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她靠在石壁上,不知不覺地,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睡夢中,宋傾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放平,身下是乾燥的乾草,身上,蓋着暖乎乎的被子。
她習慣性地裹了裹,把手腳都縮到溫暖的被子裡,就像一隻剛破殼的小雞仔,捨不得爬出溫暖的蛋殼。
蹲在她身前,冷謹言手還拉着已經烤乾了的大衣,他望着把大半個下巴都埋到大衣衣領裡的宋傾城,會心一笑。
這個人醒着時張揚得刺目,還頗有些闖禍的潛質,可也有心軟的時候。
在面對自己這個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的累贅時,還是冒着大雨把自己從海灘上拖回來。如果不是這樣,冷謹言知道,恐怕自己度不過昨晚。
他神色自若地拉了拉蓋住宋傾城口鼻的大衣,給她掖了掖兩邊,保證熱量不流散。
隨即,站起身走到還燃着的小竈頭旁。
小竈上還燒着一個裝着一半水的椰子殼,裡面翻滾着微微泛白的東西。
“咕……”響亮的腸胃蠕動的聲音從肚子裡傳出,冷謹言卻彷彿沒有聽到一樣,神色變都未變地把手裡的樹枝放到竈頭裡。
火繼續燃燒着,火苗舔舐--着焦黑的椰子殼底部。
過了大約十分鐘,冷謹言停止了加柴火,用樹葉把滾燙的椰子殼包着端下來。
其實冷謹言哪裡找到什麼野果子,在孤島上,結果實的除了椰子樹外什麼都沒有,更何況是萬物蕭條的冬季。
一方面,宋傾城病得迷迷糊糊地,並沒有發現這個謊言的漏洞,另一方面,也是說這話時的冷謹言太過於神色自若,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話。
但是,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冷謹言還是
會欺騙宋傾城。
在這個資源匱乏的孤島上,發着高燒,又是個女人的宋傾城很難熬很久的時間,而且也不知道何時纔有救援的隊伍出現。
冷謹言已經在心裡理了一條思路,至少在救援的人出現之前,他要讓宋傾城完好無損的支撐到那時候。
這樣,就算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嗯,救命之恩。不知爲何,一想到這一切不過是還宋傾城的恩情,冷謹言就覺得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不僅僅是這樣。
但是,那又是爲了什麼呢?
冷謹言沒有深思,他端起微微冷了一些的椰子殼,仰頭把裡面盛着的東西都喝了下去。
看他毫無異樣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吃什麼山珍海味,可是 當他把那一半的湯水喝完,露出留在椰子殼底部的一些殘存的碎骨時,才知道原來他吃的只是用石頭砸碎的魚骨而已。
這些骨頭都是宋傾城吃的那兩條小魚的骨頭,把魚肉端給宋傾城之前,冷謹言就把所有的骨頭都剔除了。
當宋傾城睡着之後,他就用洗乾淨的石頭把魚骨頭砸碎,加水煮。
骨頭全部都是鈣質的,就算煮了一段時間,還是有些刮喉嚨。
冷謹言喝了好幾次水才完全吞下去,他手腳利落地把椰子殼清理乾淨,就像煮魚碎骨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在孤島上的兩人不知道,遠在S市的李家已經翻了天。
李宏威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睛已經憋成了恐怖的紅色,他問站在自己跟前的蘇一染:“你說傾城遇到空難,是真的?”
“那還有假。”蘇一染早就看不慣奪走冷謹言目光,還和冷謹言定下婚約的宋傾城,她看着急得幾乎都要昏死過去的李宏威,挑着眉嬌笑着說:“這新聞天天跟進報道,李爺爺不會不知道吧。打撈隊現在正打撈遺體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外人都知道,整個李家李宏威老爺子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只要他死了,蘇一染就不信宋傾城還能蹦噠得起來,雖然宋傾城也不可能活了。
反正蘇一染就是要讓李家不痛快,誰讓她難過,敢阻擋她的路,她就不會讓誰有好日子過。
望着肩膀已經完全塌下去的李宏威,蘇一染趾高氣揚地退後一步,施施然走出李家的大門。
正好,去公司處理緊急文件的李巍被張嬸一個電話扣了回來,和蘇一染在李家的大門外遇上了。
他望着志得意滿的蘇一染,一想到本就身體不好的李宏威知道宋傾城的事後不知道有多傷心的樣子,一股怒火直衝腦袋。
“啪!”五指落在蘇一染畫着精緻妝容的臉上,當即,就留下了明顯的紅印。
臉上的五指紅印破壞了她那張讓S市無數男人魂牽夢縈的臉,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巍:“你,你居然敢動手打我。”
“今日之後,你若再出現在李家,我就讓你在S市完全消失。”李巍對一旁的保安說:“以後只要看到她來,就給我扔遠一點。”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被李巍羞辱,蘇一染氣得臉紅脖子粗,她猙獰地看着李巍:“不過是李家養的一條狗,李家一倒,我一定要讓你爲今天羞辱我的付出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