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絕殺!
甚至站在旁邊的亞歷山大也沒有想到。
當看到索菲婭擡起手臂時,亞歷山大的心頭莫名蹦了一下,以前雖然也見過索菲婭殺人,但是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
當看到隨着一抹黑光掠過,那個女人前撲的身子驟然一挺接着就向臺下栽去的同時,亞歷山大也看到了那個抓着吊籃邊緣,身子懸空逐漸遠去牧師扭頭望下來的目光。
那是雙亞歷山大絕不會忘記的眼睛,透過遮面巾的上沿,刻骨仇恨和要撕裂一切的殘酷與憤怒在這一刻都投射在了索菲婭的身上,那目光就那麼緊緊凝固着,好像要在這瞬間把索菲婭的樣子完全印刻下來。
亞歷山大不由伸手攬住索菲婭,同時用寬大的斗篷把她的身子緊緊攏在自己的懷裡,同時他的目光也固定在那個逐漸遠去不見的身影上。
他知道,這是個危險的敵人,不論是他在剛纔瞬間展現出的凌厲身手,還是那因爲憤怒暴露出的誓死復仇的眼神,亞歷山大都知道從今天開始,將會有一個真正的死敵隨時在暗中緊盯着他們。
沒有妥協,沒有和解,他們之間只有一種結果,消滅對方!
就在亞歷山大攬着索菲婭在幾個衛兵的保護下迅速穿過人羣向市政廳奔去時,納山正追趕着那個劊子手。
當混亂剛剛開始時,那個劊子手趁着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突如其來變化,完全被意外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法國人的混亂,居然在又砍翻了一個衛兵後從臺上跳了下去擠進了慌亂奔跑的人羣。
緊接着就立刻有一羣人相互擁擠着阻擋住了要追上去的衛兵。
就在那些擋住了衛兵的人們還來不及第二次換個方向繼續擋住去路時,納山的身影已經向着他們衝了過去。
他手裡的彎刀靈活的往擋在眼前一個人臉上一晃,就在那人嚇得不由身子一頓時,納山拿着彎刀的手肘已經狠撞在他的胸口,在那人疼得彎腰叫喊的時候,納山已經從他讓出的縫隙當中衝了過去。
“抓住這些人!”
站在臺階上的夏爾侖向着衛兵大聲命令,他從旁邊的侍從手裡奪過佩劍,隨着鑲嵌着鐵片的靴子踏着地面發出沉重腳步,整隊的法國士兵舉着武器向着那些忽然冒出來阻擋他們的人們逼去。
納山在人羣中不住閃動,讓過一個個眼前奔跑的人影,當他看到那個已經摘下頭套,扔掉斧子正奮力在人羣中穿梭準備逃掉的劊子手的背影時,他的嘴裡吹出了個悠長的口哨,同時高高舉起馬刀晃動幾下,然後向着那人方向指去。
立刻就有幾個人從不同方向向着那個人圍了過去。
不一會,那個劊子手就被包圍在了一根柱子的下面。
“哈,在納山的面前你能夠跑掉,”納山手裡靈活的甩動了下馬刀,看着那個劊子手臉上露出的驚恐神色他搖了搖頭“好了別讓我費事……”
“啊~”
趁着納山說話分神,劊子手忽然從懷裡拔出把短劍,嘶吼着向納山刺去。
距離那麼近,納山的已經來不及調轉刀尖,劊子手的眼中露出了誓死拼命前得逞的喜悅。
噗!
一聲利刃刺透肉體特有的聲音傳來,劊子手的身子驟然盯住,他手裡的短劍空空的指着前面,而他的心臟上卻已經插着把深沒至柄的匕首。
“沒有人告訴過你,我們都是喜歡玩短刀的嗎?”納山把馬刀扛在肩膀上,對呆呆的看着他的劊子手說。
“納山,他已經死了。”一個波西米亞人從旁邊歪頭看了看說。
“那可太糟糕了,我女婿大概還想審問他一下呢。”納山嘴裡說着,卻在轉身離開時無所謂的隨時一推,隨着砰的一聲,劊子手高大魁梧卻已經僵直的身體向後倒去,在地上砸起了一片骯髒的泥水。
亞歷山大這時已經護着索菲婭進了市政廳,當他看到在一隊衛兵簇擁下遠遠走來的德·夏爾侖時,臉上慢慢浮起了一層冰冷。
夏爾侖的臉色同樣難看,他那條原本不是很明顯的疤痕這時卻紅得發亮,當看到亞歷山大冷漠的神色時,法國人套在外面的盔甲肩甲很明顯的向上一聳,然後才慢慢伏下去。
亞歷山大看着走到身前不遠處停下來的夏爾侖,他知道至少現在自己是佔了主動,不等夏爾侖開口他已經說:“大人,看來您對這座城市的統治還有待加強,或者說爲了保護自己,我們需要考慮尋找更多的武裝護衛了。”
夏爾侖臉上的傷疤再次泛起一層紅暈,當平息了外面的騷亂回到市政廳的路上,他已經想到了這次意外可能會成爲那些羅馬貴族們趁機擴充家族武裝的絕好藉口,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首先提出這個的居然會是亞歷山大。
“我必須承認發生的一切都無法解釋,不過現在只能說這是個意外。”
夏爾侖的聲音粗重有力,配上他身上那比旁人顯得更具壓迫感的黑色盔甲,整個人就如同一個遠古巨人般矗立在亞歷山大面。
同時他的目光炯炯,緊盯在亞歷山大的臉上,夏爾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這種令人畏懼的樣子,否則一場意外的行刑就可能會帶來他絕不想看到的惡劣後果。
“將軍,我要保護我的家人,這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亞歷山大對夏爾侖的話置若罔聞,當看到正笑呵呵的向他們走來的納山時,他向夏爾侖稍微點頭然後攬着索菲婭迎着納山走了過去“那個劊子手呢,你把他抓住了?”
“不,稍微有點不順手,”納山揮揮手“那傢伙死了,我知道你是想要知道點什麼的,可沒辦法那傢伙有點扎手。”
“那就糟糕了,”亞歷山大低聲對納山說“你知道那個牧師是誰嗎,就是那天晚上襲擊馬力諾宮的那個人。”
“是那天晚上那個傢伙,”納山的神色微微一怔,雖然早就猜到,可亞歷山大的話後他原本的好心情也略微變得沉重起來“那傢伙不好對付,我們得保護好索菲婭。”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對夏爾侖說的絕不是趁機要挾榨取好處,而是真心話。
那雙離去時的眼睛中的憎恨和仇視始終在他心頭不去,這讓明白那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他絕不容忍哪怕受到索菲婭受到一點威脅和傷害!
看着在衛兵們的環護下保護着索菲婭離來的亞歷山大的背影,夏爾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
終於就在那些人消失在他視線之外的瞬間,隨着嘴裡爆發出一聲由沉悶而淒厲的吼叫,夏爾侖拔出劍來瘋狂的向着面前的一座大理石雕像用力砍去!砍去!
直到碎片四濺,劍身崩裂,隨着一聲脆響,斷裂的半截劍身旋轉着飛出老遠,在地上擦出一串火星!
“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佈雷,”德·夏爾侖慢慢停了下來,他扔掉手裡的半截短劍,透過那些呆若木雞的手下看着空蕩蕩的市政廳大門,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音“我會記住你的,對,記住你!”
剛剛離開市政廳,亞歷山大就亟不可待的派人給駐在城外的烏利烏下了命令,在留下能夠確保糧隊安全的足夠護衛後,亞歷山大下令波西米亞人進入羅馬城。
“爲什麼是波西米亞人?”對已經聞訊趕來的卡羅的疑惑,亞歷山大這麼解釋“因爲阿格里人畢竟也是那不勒斯人,法國人是不會允許他們進城的,而且阿格里火槍兵更適合保護已經駐紮好的糧隊,而波希米亞人至少名義上都是波西米亞王后的衛隊,法國人就不能阻止他們。”
對亞歷山大的話,卡羅似懂非懂,不過他已經決定在波西米亞人進城之前儘量有現有的人手加強對馬力諾宮的守衛。
只是不等他做出安排,當隊伍回到馬力諾宮時,看着已經被包圍起來的宮殿和那些衛兵衣服上波吉亞家的徽章,卡羅一時間有種似乎沒他什麼事了的錯覺。
讓亞歷山大意外的是,原本以爲派人來保護馬力諾宮的是凱撒,可當他看到悠閒的坐在大廳石頭椅子裡的喬瓦尼時,不禁微微一愣。
“我們的英雄回來了,”見到亞歷山大喬瓦尼就站起來迎上去,同時他張開兩臂給了亞歷山大一個很用力的擁抱“讓我們歡迎你的凱旋。”
“公爵大人,您讓我受寵若驚了,”亞歷山大只能任由喬瓦尼擁抱之後才接着躬身行禮,微微向後退開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我不認爲自己做了什麼可以被當成英雄的事。”
“不,你的確是個英雄,特別是對羅馬的所有貴族來說,你讓那個德·夏爾侖在我們所有人面前出了醜,甚至可以說是狠狠的羞辱了他,只是這一點你在羅馬城裡已經是個了不起的人了。”喬瓦尼哈哈笑着,他用力拍打亞歷山大肩頭,然後攬着他的肩膀在宮殿裡慢慢走着“你大概想象不到那些人聽說了在市政廳門口發生的事情之後有多麼興奮,而且你也想象不到就是現在,已經有人如你說的那樣爲了保護自己在到處召集僱傭兵了,很快羅馬城裡的貴族們就有可能重新武裝起來,法國人卻只能看着,而這一切都是由你帶來的。”
“殿下,我只是爲了自保,”亞歷山大並沒有打算承認喬瓦尼給他安排的這個英雄的角色,他當然清楚在當下這個時候過於冒頭會有多麼危險,不過他也沒準備輕易放棄這個讓羅馬貴族們領他這份人情的機會“不過我想法國人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允許羅馬人重新武裝起來,這對他們來說太危險了,而且可能會有人就此趁機在羅馬城裡製造事端,所以我認爲這個時候更應該有人站出來阻止那些過於盲目的舉動,嗯,應該建立一個臨時的安全會議,讓一切都變得有序些。”
喬瓦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原本顯得爽朗的笑容緩慢的收斂了起來,他的目光在亞歷山大臉上停留了一陣後,才緩緩的點點頭說:“你說的很有道理,這的確是現在當務之急,我想這個會議應該邀請你參加,雖然你並非是羅馬人,但是這一切都是受到你的啓發和推動才能實現的。”
“十分感激您的信任,”亞歷山大沒有推辭,他的目光堅定,哪怕喬瓦尼望着他的眼神裡不住不覺中已經多了些什麼,但是他依舊沒有移開雙目,直到看到喬瓦尼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才繼續說“事實上我在羅馬城外就有一隊波西米亞護衛,而且我已經命令他們進城,相信這些波西米亞人能幫助我們大家儘快變得安全些。”
喬瓦尼的神色變得難看起來,聲調也略顯冷淡:“真沒想到你把一切考慮的這麼周到,只是不知道法國人是不是會答應你的波西米亞人進入羅馬。”
“這的確是個難題,”亞歷山大先露出略感爲難的神色,在喬瓦尼剛要開口說話時,他接着說“不過我正要去拜訪康斯坦丁·德拉·羅維雷,我想這件事完全可以由他爲我在法國人面前斡旋一下。”
臉上終於露出了意外,他詫異的看着亞歷山大,在似乎是想了一陣的沉默之後,他才慢吞吞的說:“這的確是太出乎意料了,我甚至不能不猜測,這一切似乎都顯得有些過於巧合。”
亞歷山大臉上掛起了笑容,對於喬瓦尼會這麼想他並不感到奇怪,甚至回頭想想,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有如天助。
喬瓦尼走時的心情絕對和來時不同,儘管直到坐進馬車臉上都始終掛着笑容,但是那種已經變得僵硬的表情即便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僕人也可以看出來,所以當馬車剛剛行進起來,跟在車邊的隨從就不由稍稍扯住坐騎的繮繩略微落後幾步遠離馬車。
站在馬力諾宮臺階上看着這一幕,亞歷山大不由微微搖了搖頭。
想想喬瓦尼早早丟了小命,並非是那麼偶然。
一陣沉悶的鐘聲響起,亞歷山大不由回頭望去,看到不遠處一座鐘樓上大鐘隨着陣陣轟鳴不住搖擺,亞歷山大向卡羅擺了擺手,讓他爲自己帶過馬來。
按照約定,與巴倫娣·德拉·羅維雷會面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