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一點，其他的也就不難了。
“你確實很聰明，至少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
“你的選擇？”
少女笑了笑，說道：“你認爲，你能獲得這具特殊的軀體是偶然的嗎？”
楚天疆又是一驚。“你……你是說……”
“沒錯，如果不是我選擇了你，你根本不可能進入Y天體，也根本不可能獲得這具純能量體的身軀。你已經想通了最關鍵的問題，只是思維非常混亂。”少女拿起紫砂杯，放到楚天疆面前。“正如你猜測的那樣，如果說微宇宙中的文明是‘微文明’，那麼創造微宇宙的就是‘大文明’。我們就是大文明，而且與‘微’與‘大’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在我們之上還有已經滅絕了的‘巨文明’。與微文明一樣，大文明不是唯一的，而是有很多，既爲並存、也爲敵對。”
“與你們並存的大文明也創造了微宇宙，並且進化出了微文明？”
少女點了點頭，說道：“更重要的是，我們是在同一個宇宙中創造的微宇宙，而且敵對巨文明創造的一部分微文明已經進化到了極高階段，科技實力遠遠超過人類，而這些微文明遲早會來到人類的微宇宙。”
“然後呢？”
“我們只能創造微宇宙，無法創造宇宙，而宇宙本身是有限的，宇宙中擁有的資源也是有限的。”
“爲此，入侵的微文明會消滅人類，然後霸佔人類的微宇宙？”
“你認爲，還會有別的可能嗎？”
楚天疆長出了口氣，雖然他知道少女說的是真的，但是根本不願意相信。
“信，或者不信，在於你，而不是在於我。但是信與不信所產生的影響，不是你我所能決定的。”
“信任也是相互的，而不是單方面的。”
“你確實很聰明。”
楚天疆笑了笑，說道：“你既然讓我來到這裡，而不是把我囚禁在黑洞裡面，不會僅僅爲了找個人傾訴一番吧？”
少女也笑了笑，說道：“你說得沒錯，信任確實是相互的，而且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找個人說出來。”
“那麼，你得信任我，我才能信任你。”
少女點了點頭，略微沉思了一陣，說道：“微文明與大文明的最大區別，在於所在空間的維度。現在的微文明存在於三維宇宙裡面，而大文明存在於四維宇宙裡面。不是你們所認爲的四維宇宙，即不是增加了一個雙向時間維度，而是在空間上增加了一個維度，相當於是無數個三維宇宙的集合。”
楚天疆沒有多說什麼，因爲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在任何一個維度的宇宙裡，文明都不止一個。在四維宇宙裡，曾經也像現在的三維宇宙存在着無數個大文明。與現在的微文明一樣，大文明在進化的時候需要越來越多的資源與生存空間，必然會在大文明之間爆發戰爭，戰爭則會加快進化速度。當科學技術發展到某個程度，某些事情就會發生。”
“什麼事情？”
少女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戰爭只是手段，目的都是一樣，即消滅敵人，奪取敵人控制的資源。問題是，戰爭也會消耗資源。在經過了長期的戰爭之後，最終只剩下了七個大文明，而且七個大文明的科技實力不相上下。如果戰爭持續下去，很快就會耗光四維宇宙中的資源，也就必須設法降低戰爭的消耗，保留下一部分足夠我們生存的資源，而辦法只有一個。”
“什麼？”
“降維。”
楚天疆一愣，隨即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女。
“說得直接一點，就是減少一個空間維度，把四維宇宙降低爲三維宇宙。也許你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是因爲你們的科技不夠發達。在宇宙文明的戰爭中，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改變宇宙的基本規律。七個大文明幾乎同時想到了這個辦法，而且幾乎同時開發出了降低宇宙維度的技術手段。”
“然後呢？”
“可惜的是，如果四維宇宙不存在了，我們也就不存在了。假如有一天，人類的科技文明達到了這個高度，掌握了降低宇宙維度的技術手段，你們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即人類永遠不可能成爲二維宇宙中的智慧生命。”
“只是，你們的智慧能夠延續下來，因此你們需要智慧的載體。”
少女笑了笑，說道：“你確實很聰明，而且這也正是我們創造微宇宙的原因。只是你不需要擔心，我們創造了無數多個微宇宙，並且在這些微宇宙中演化出了生命，在讓生命通過自然進化產生智慧，而人類的進化還不夠徹底，不是最理想的智慧載體，因此並不是我們的首要選擇。”
“這麼說，你可以放過人類？”
“說了這麼多，難道你仍然認爲我會毀滅人類？”少女嘆了口氣，說道，“即便我們不把人類當成智慧載體，也不會容許人類所在的微宇宙被敵對大文明控制。可惜的是，降維剛剛開始，而且我們並不是最先進行降維的大文明，因此我們無力保護所有微宇宙，只能幫助人類這樣的微文明抵抗入侵。別忘了，三維宇宙中的資源更加稀少，任何一個微宇宙都極爲重要。”
“說來說去，你仍然覺得自己在幫助人類。”
“難道不是嗎？”
楚天疆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們說一個實質性的問題吧。如果你肯幫助人類，而且由其他大文明創造的微文明即將入侵太陽系，那麼你爲什麼不直接對付入侵者，爲人類爭取到更多的進化時間呢？”
“我們不能直接對付其他大文明創造的微文明。”
“爲什麼？”
少女嘆了口氣，說道：“四維宇宙即將崩潰，而且必須七個大文明聯手，才能把四維宇宙整體降爲三維宇宙。爲此，七個大文明已經達成了停戰協議，在完成降維之前，不再爲爭奪資源爆發戰爭，而這裡面就包括了三維宇宙中的微宇宙。你們是微宇宙中自然進化產生的智慧生命，因此你們有權利捍衛自己的微宇宙，抵抗侵略者。如果我們介入微文明之間的戰爭，必然引發大文明之間的戰爭，導致四維宇宙的整體降維失敗。這不但意味着七個大文明都將滅亡，也意味着三維宇宙將在穩定之前崩潰，因此三維宇宙中的所有微宇宙都將在瞬間泯滅。”
“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
“你已經想到了。正如你猜測的那樣，所有微文明的科技都很落後，即便微文明之間爆發戰爭，哪怕摧毀了維持微宇宙穩定的恆心，因爲微宇宙中的資源並沒消失，所以對三維宇宙不會造成半點影響。打個簡單的比方，就算狼吃了羊，肉也長在狼身上，總量並沒有因爲狼吃了羊而減少。”
“難道狼不消耗一部分羊肉？”
少女笑了笑，說道：“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事實是，狼吃了羊，等於獲取了羊身上的全部肉，即便消耗了一部分肉，也會轉化成其他形態的資源，比如發散掉的熱量，因此資源總量並沒減少。只有當科學技術達到某個程度，纔會在戰爭中消耗資源，而此時的微文明就已經是大文明瞭。”
“人類離那個程度還有多遠？”
“非常遙遠，幾乎遙不可及。”
“這麼說，人類是沒救了。”
少女笑了笑，說道：“在毀滅之前，任何一個微文明都有發展壯大的可能，因爲科技爆發隨時有可能到來。”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給人類一個機會？”
“難道你認爲這不是機會？”
楚天疆笑了笑，說道：“你告訴我的事情，存在一個極爲嚴重的問題。這就是，如果七大文明禁止干預微文明之間的戰爭，也就肯定會禁止向微文明提供技術援助，因此你最多隻能幫助人類加快進化速度，卻無法向人類提供先進科技。沒有先進科技，你認爲人類能夠戰勝即將到來的入侵嗎？”
少女沉默了，因爲楚天疆說的確實是事實。
“更要命的是，你所謂的幫助，是在扼殺人類的創造力，讓所有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失去了創造的動力。”楚天疆嘆了口氣，說道，“你應該知道，生存危機正是人類創造力的源泉。”
“你說得沒錯，而且不僅是人類如此。”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給人類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科技大爆發。”
“你是說，讓我不再幹預人類，讓人類自然進化，爭取實現科技大爆發？”
“你干預得已經夠多了，而且我相信人類肯定會迎來科技大爆發。”
少女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人類還有多少時間嗎？”
“多少？”
“一格！”
“什麼？”
“這是四維宇宙的時間單位，意義上相當於你們的一秒，不過在三維宇宙中，差不多有一百年。”
“你開始不是說，人類只落後於其他微文明一百年嗎？”
“但是這並不表示人類能在一百年內追上其他微文明。”
“好吧，如果人類實現了科技大爆發，有沒有把握戰勝入侵的微文明呢？”
少女沉思了一陣，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的一個要求。”
“說吧，什麼要求？我早就知道，你跟我談這些有別的目的。”
“在人類實現科技大爆發，獲得了足夠抵抗入侵的實力之後，你得放棄自我意識，把自己交給我。”
“你想要我這副身軀的話，現在就可以拿走。”
“現在不行，太早了。此外，你是人類實現科技大爆發的關鍵人物之一，因此你得留在這個微宇宙中。”
“既然如此，現在就送我回去吧。”
“你想回到哪個地方？”
“你知道。”
見到少女露出微笑，楚天疆閉上了眼睛。
雖然過程與羅晉勇預料的不大一樣，但是結局確實如同羅晉勇預料的那樣，以妥協的方式化解了這場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