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歡以前，還經常去婆婆那邊，後來，她太忙，不大去了。
其實，因爲她每次去，婆婆都沒個好聲氣，不是怪她穿的好了，就是指桑罵槐說她不給他們錢，把林歡氣得夠嗆，誰沒事跑過去找彆扭啊，林燕懷孕後期，她就再也沒去。
“姐夫把咱爸媽都安排在這裡掃地，一個月有將近一千塊工資，爸媽有空撿廢品，還能賣幾百塊，克功一個月也能掙兩千多塊，克強，咱家不窮了。”
林歡張克強坐在班車上，一進雲陽鎮地界，車上就沒有多少人了，小濤和小馨，在空座位上換來換去地玩，林歡一邊護着小濤，一邊高興地給張克強說道。
“姐夫人很好。”張克強一年沒有見過爹孃，這會兒心情很激動，他不想說話，恨不能馬上飛過去。
張克強父母，因爲原來房東不許他們把破爛帶回來，不得不換到一個租不出去很破爛的房子裡。林歡也沒去過，他們在鎮上打聽，轉了半個小時，才找到地方。
張克強看到母親穿着破爛，一臉灰塵，比在山裡還落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啦。
“克強！哎呀，我娃可回來了。”張老婆激動得大喊，“他爹，他爹，老大回來了。”
張克強聽到一陣塑料瓶子響，父親從屋後轉過來。
“爹，娘，你倆不是有工作嗎？怎麼撿破爛了？”看到老爹也穿的很破，張克強更傷心了，“是我不好啊——”他狠狠瞪了一眼林歡，好像是她讓他爹孃變成這樣的。
“哎，哎，克強我娃啊。我們是有工作的，天天和你爹掃地呢。早上掃一遍。下午掃一遍，一邊掃地，我們一邊撿瓶子，你看。又攢這麼多了，能賣兩三百呢。”
“你們。掃地的錢不夠花嗎？”
“夠呢，花不完的，克強。我和你爹。這一年攢了上萬塊啦，哈哈哈。”張老太嘴咧得很大，臉上的土還在簌簌往下掉，但滿足和開心的表情，卻是由衷的。
張克強鬆了一口氣，“歡歡說。克功也有錢掙，你們不必要穿這麼爛嘛。”
“沒事的。撿破爛很費衣服，穿得好可惜了。這裡撿破爛的人挺多的，好些人靠這個活着，不丟人。”
“我給咱爹和娘做有新衣服，單的棉的好幾身，是他們不穿。”林歡這纔有機會爲自己辯解，張克強根本無暇理她，只見他四下張望：
“克功上班了？”
“別提這個碎子（小男孩，貶義）。”張老太聲音尖銳，氣惱地說道。
“怎了？”
“他嫌我們髒，啊，你看看，這纔在城裡住了幾天，他竟然敢嫌棄我們了。”
張克強看了看這個破爛的院子，不要說林歡穿的那麼幹淨，就是他穿的是過去的舊衣服，也有點受不了這樣的環境。
“娘，你和爹爹，沒有必要過得這麼苦，這院子還不如咱山裡的房子好。”
“怎？你也嫌棄老孃？”
“奶奶，你不講衛生，老師說了，不講衛生容易生病的。”小濤忽然跑過來，插了這麼一句。
“娘，城裡是好攢錢，可看病也特別貴，你還是換個地方住吧，克功還小，等他結婚時，錢不夠我幫你湊，你們不必這麼苦。”
“沒事，我和你爹還能動彈，趁這幾年能幹，多攢些錢。”
張克強很無力地嘆口氣，孃的固執，他深深領教過，說服他們不容易，可這破爛的地方，他也有點呆不下去。
“爹，還是換個地方住吧，這馬上就過年了，你看看這房子破的，怎麼能住啊。”
“嗯，是你娘非要住這裡。”老頭還好說話。
“我們租不到房子，沒辦法。”
張克強看了看那一大堆破爛，心裡也覺得無奈，哪個住戶肯接受他們這樣亂攤啊。
“爹，娘，你們過年，回不回山裡？”
“不回，領導說了，過年的七天裡，掃一天地，發三天的錢。”
“娘——”張克強見娘從錢眼裡拔不出來，氣惱地跺了一下腳。
“爹，不管怎麼說，你們換個地方住，不然，過年我就不來了。”
“哦，好，這房子也冷得很，我們就準備換呢。”老頭可不想惹了兒子不高興，他一直是愛孩子的。
“我來幫你找房子，你們趕緊收拾一下。”張克強帶着林歡，轉了幾家，挑上一個只有老兩口，孩子在部隊的人家，這家房子中等，勝在清靜，老人也挺和氣，他交了房租和押金，不由非說，要把父母搬過來。張老太見兒子耍犟，只好賣了院子裡的瓶子和廢塑料、爛紙箱。
張克強和林歡又帶着老人去洗澡理髮，逼着他們換了衣服。脫下來的破衣服，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裡，把他娘氣得嘮叨了一路。
中午飯，老兩口只有黑乎乎一碗鹹菜，幾個熱饅頭。
“這怎麼吃呀？”小濤很好奇。
小馨則皺着眉頭：“我不吃。”
“你看看你的娃，啊，忘了本了，這進城才幾天，就不吃老孃醃的鹹菜了！”
張克強自己也吃不下去，工地上的飯，雖然滋味不很好，但也頓頓有新鮮蔬菜，一年時間，他也變了。
捱了一頓罵，張克強餓着肚子，領着老婆孩子回了家。
“我明天，把小姑叫來，讓她勸勸娘。”
“馬上要過年，小姑家裡肯定很忙。”林歡小聲說。
“唉！”
“克強，你還沒有買衣服呢。”
“買啥衣服呢，這就挺好。”張克強滿意地看着林歡給他做的棉襖。一擡頭，林歡皺眉看他的眼光，就和看他娘一樣。
“你……”
林歡家裡，父母和兒子、張克強他們夫妻之間，觀念變化引起激烈碰撞，整個春節天天吵架。
“姐姐，他簡直不講理，嫌我給小馨做了三身衣服，還有裙子，非說過年天冷，穿裙子會凍了腿，裡面不有羊毛褲呢？我買的鄂爾多斯的，他一聽那麼小個褲子，得一百多，立刻就炸了，小馨的衣服，幾乎都是我做的，一年也就給娃花了這一次錢，他還罵我。”
“姐姐，你看看歡歡，就算她自己做衣服，過年穿什麼裙子？小馨穿也就那麼回事，她給自己也做了，趕什麼時髦呀。”
林燕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