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漩渦急速旋轉起來,將惡鬼連同蘭克,一起吸了上去!糟了,若是惡鬼和蘭克都被怨氣漩渦吞噬,那麼朱嬌便必死無疑了!
魂,苦,榮,鬥,戮!
紅光自掌心竄出,化作紅鞭甩向空中,將惡鬼牢牢拽住。
尹麗娘慌道:“鬼後,切不可再使用靈力!”
許青鳥沒有說話,紫色的雙眸狠狠地盯住惡鬼,乾裂的嘴脣吐出堅定的話語:“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我也絕不能讓小嬌有事!”
這些年來,小嬌和緒緒對她那麼好,喜歡她、關心她、開導她也依賴着她。是她們,教會了她什麼是朋友、什麼是真正的友情。
怨氣漩渦旋轉得更加快速,將惡鬼一直往上拽。尹麗娘吹奏起翠笛,一邊爲朱嬌輸送靈力,一邊干擾怨氣漩渦的運行。雙方呈現出僵持的狀態。
蘭克見自己被懸在半空中,朱嬌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他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喚醒朱嬌,讓她重新擁有求生的意念?!
“小嬌!!!!”蘭克的吼聲迴盪在空氣中,“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蘭克聲音涌入朱嬌耳中,她眉頭微動,輕輕睜開血色的眼眸。
喻冬晴和呂緒緒一陣喜悅:“小嬌,你終於醒來了!”
然而,她們下一秒便發現,朱嬌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半空中的那個身影。她露出一個悽然的微笑,雙眸中流出溫熱的血淚:“蘭克......你來帶我走了嗎?從小到大,我想過很多次死亡,可是每次都捨不得真的死掉......現在,我累了,倦了......欠債還錢,欠命......還命。欠你的這條命,我......還......還你了......”
“小嬌,不要!!!”
只見朱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的手無力地垂下,全身的肌膚變得透明如蟬翼,一條條血管暴突而出,血液從毛細血管裡溢出來,流了滿地。
一條紅毯自她身下蔓延而出,一直伸向天際,紅毯盡頭,是一黑一白兩個人影。白色的人影靜靜等待鬼魂上來,黑色的人影則一個閃身,以刑鏈攻入怨氣漩渦,將其一舉擊潰。
朱嬌鮮血淋漓的軀體上,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站起來,踏上了紅毯。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望向正抱着她的軀體哀泣的媽媽,又跑下去想要最後一次擁抱她。然而,她從媽媽的身體裡穿過,根本無法抱住媽媽。
“對不起,媽媽,女兒不孝。媽媽對我的養育之恩,女兒只能來世再報答了。”朱嬌道,“姐,麻煩你,將我剛剛說的話告訴媽媽。謝謝你了......”
“小嬌!”許青鳥伸手想拉住她,“別走,或許還可以想辦法,還可以重生......”
朱嬌笑了笑:“姐,我犯了太多的錯,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別人。這些罪孽,無時無刻不壓在我心裡。現在,我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去承受我該得的懲罰了。我覺得很輕鬆,死亡,纔是我的重生。”
朱嬌向在場的所有人,深深地鞠躬,既是歉意也是謝意。隨後,她毅然決然地踏上紅毯,走到了白無常面前。
怨氣漩渦潰散,無數的冤魂也被釋放。黑無常季界以刑鏈將他們捆住,送上紅毯。衆多鬼魂之中,只有蘭克的半截身子,和張啓江的一顆頭顱被遺留下來。因爲他們被惡鬼吞噬了太久,殘存的鬼體,已經算不得完整的魂魄了,這樣的鬼,地府也是不收的。從此,他們只能做那遊離在世界之外的孤魂殘鬼,永生永世,不得重新投胎做人。
朱嬌死了,死在她的花季,死在二十歲那年的秋天。
朱嬌的葬禮辦得很簡單,一個白色玉石骨灰盒,一束白菊花,幾個生前親友,再無旁人。喻冬晴經商多年,人脈很廣,那些商界的朋友要來參加葬禮,但都被她一一回絕。
一夜之間,喻冬晴蒼老了很多,她獨自一人爲唯一的女兒籌備身後事,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非經歷過的人不能體會。
一層秋雨一層涼,小雨綿綿的上午,墓地陰沉潮溼,秋風蕭瑟。一行人身着整潔肅穆的黑衣,來到朱嬌的長眠之地。
喻冬晴沒有將朱嬌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而是在京都西郊一處風景秀麗的墓園爲她選了一處墓地。老家有太多辛酸難過的往事,倒是這京都,寬廣秀麗,有容乃大,長眠於此,才能看得更遠、更開闊。
墓碑上刻着“愛女朱嬌”幾個字,落款則是喻冬晴的名字。
朱嬌那位名義上的父親也來了,看起來是個普通的男人,腆着個啤酒肚,已露出中年老男人的頹相。他立在女兒的墓前,深深地嘆了口氣,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在墓前。
“這裡都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爸......爸爸一直給你保存着。你在那邊,要好好的......”
喻冬晴看着這個男人,本來還有許多尖酸的話想說,一看到那些玩具,便又將那些話吞迴心裡。
“謝謝你來送小嬌最後一程,”喻冬晴清冷地道,“如果小嬌在天上看見,一定會很高興的。”
男人望着她蒼白冷淡的面容,忽然記起第一次見她的模樣,俏麗婉約,讓他一見傾心,瘋狂追求。只可惜,她已經有了男友,兩人感情極好,容不下第三者插足。後來,那個男朋友失蹤了,拋棄了她。她當時懷了身孕,求他幫忙,他心花怒放,將她娶回了家。曾經,他以爲自己會一輩子對她好,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肚量。
“冬晴,我們......我們......”
“是我對不起小嬌。”喻冬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不管你我之間如何,都不該讓小嬌活在夾縫中,活在恐懼裡。”
“是......是我的錯。”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要錯,不可能只是一個人的錯誤。”喻冬晴道,“可是兩個人的錯誤,傷的最重的,卻是孩子。這個道理,從前我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放在自己身上,便沒想那麼多了。你知道,小嬌爲什麼會死嗎?”
“爲什麼?”
“因爲我太自私,因爲我給她的愛太少。她是那麼渴望愛的孩子,可我......我......”喻冬晴越說越難過,看到這個男人,她就記起從前那些往事。她彷彿看見那一年中,小嬌每日每夜盼着媽媽回來。那張原本可愛天真的笑臉,漸漸被失落的陰霾佔據。
“不,冬晴,是我的錯......”男人猶豫着道,“當年,對不起。”
“你沒什麼可對不起的,”喻冬晴斂去悲痛,重又恢復了清冷的模樣,道,“當年求你幫忙時,你是真心幫我,這就夠了。”
正因爲那時的恩情,她才一直忍讓着他,不管他是打是罵,她從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後來的種種恩怨確乎讓她恨了很久,可是想想,這個男人畢竟曾真心對她和女兒好過。所以,她一直沒有讓女兒改姓。但這並不代表她對他沒有絲毫怨恨,她只是不想在女兒墓前露出可怕的怨怒神情。至少在女兒的最後一程,希望她看到的,是爸爸媽媽平靜相處的畫面。
“冬晴......”
“如果沒有什麼事,就請回吧。”喻冬晴抹了抹眼淚,淡然地道。
男人自知沒有資格再留在此處,也自知如今說什麼都已經遲了。他頓了頓,點點頭:“冬晴,你......保重。”
許青鳥望見那個男人轉身而走的身影,分明看到他臉上也掛着淚。看來,他是真的後悔了,後悔對喻冬晴的家暴折磨,後悔對小嬌的漠視,後悔沒有守着自己愛的女人,和那個家。曾經,他可以離幸福很近,卻終究被自己的心魔打敗,毀了這一切。
每個人都有心魔,小嬌的心魔,就是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造成的。她渴求着愛,渴求別人的關懷,哪怕只是一點點,她都會銘記在心,不肯忘懷。如果說這就是小嬌的*,這就是她被魅姜利用的*,誰又能說,她的*,是錯的呢?
喻冬晴輕輕撫摸墓碑上的刻字,眼淚不停地流下:“小嬌,小嬌......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現在說對不起,只能證明她還愛着女兒,證明她已經後悔了當初的所作所爲。可是,有些事情,一旦遲了,便是萬劫不復。
這世上,同小嬌一般的孩子還有很多很多,在他們最渴求美滿的家庭、渴求父母的關愛時,家暴、冷漠、吵架、離婚等等摧毀了他們的渴望。父母的關係,往往最直接地影響到孩子的心理健康。當父母之間的各種問題超出了孩子的心理承受範圍時,悲劇便開始悄然發生。這世界上最安靜祥和的地方,便是家,如果家變成了地獄,又該讓這些可憐的孩子,去往何處安身?本站網址: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