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一個標杆



按理說,原本是“江南熟,天下足。”

意思就是,江南收穫了,天下糧食就自然充足,不必再復擔心。

但現在的情形卻是已經換成了“湖廣熟,天下足。”

倒不是江南的地變少了,或是不再肥沃了。

論起土地肥沃的程度,全天下十幾個布政使司,哪一省也不如江南。土地肥沃,要緊的就是河道溝渠縱橫,水網密佈。

這樣的地利是別省無法比的,水網密,就說明澆灌容易,水利好,更要緊的就是河道多,河道一多,淤泥就多,從河底挖上來的塘泥,和後世的化肥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了。水足,肥料足,不高產才奇怪了。

再者北方諸省這幾年的麻煩,無非就是天冷而旱,越冬的小麥被gan死和凍死,造成幾乎絕收的悲慘結局。

南方天沒那麼冷,越冬時還有雪,作物被雪覆蓋,根本不可能減產或絕收。而雨水足,雪也下的多,順帶還殺了蟲。

北邊一畝地能收一石半是正常,超過兩石就是高產。

江南這邊,一畝收兩石算是白瞎了,正常是均產三石到四石,最高產的記錄,似乎是有六石以上,到八石左右。

也就是一畝地千把斤的產量了,這收成在後世不足爲奇,但後世是農藥化肥等現代工業產成拼命往地裡掃呼,這纔有千斤以上的產量。

這個年頭,上點塘泥,平時鋤鋤草,一年有兩到三次收成,換了別的地方,哪有這個可能?

所以中國的經濟中心,就是從唐宋之交,開始南移,一直到千年之後,經濟中心仍然是在南方了。

以明朝的賦稅水平,在江南一帶,根本毫無問題。

終明一朝,近三百年時間,江南,東南、湖廣,兩廣,幾乎沒有農民造反的記錄。

一直到明末,江南還是明朝的財賦中心,十分穩定的提供着支撐明朝的賦稅。

清能得天下,也是因爲順治元年不費吹揮之力就得了江南,除了少數地方,江南也未遭兵火荼毒,所以用江南一地,支撐起了清廷的戰爭費用。

這個地界,原本該是糧食高產的地方,但根據亢家少東的話來說,江南不僅沒糧供給北方,相反,還要從別的地方買糧。

“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江南的地變成沙子了?”

薛國觀氣的全身打戰,幾乎想把眼前這夥大糧商一個個全都踹死。

這幫人,手中糧食絕不會少,現在拼了命給他叫苦,不過就是一會子有條件價碼開出來。不過現在他也是沒有辦法。

下午回府之後,通州那邊已經有消息遞過來,支應北京的糧食實在不多,最多隻能調兩萬石出來。

這些糧,放在一個大府都嫌少,更何況是北京這樣人口超過百萬的超級大城市。

也是真沒有想到,朝廷缺銀子使就算了,居然連糧食也開始缺了。

“江南的地當然還是肥沃,不過,閣老明鑑,江南糧食確實

是無法自給了。”

面對暴怒的薛國觀薛閣老,亢家的胖少東聲音不變,仍是十分沉穩,只是又加了三分無奈:“自萬曆年間海貿大興,士大夫家和普通百姓都是毀田植桑,或是改種棉花,松江一府,種稻米的已經是寥寥無幾,大半的田主都是改種了棉花。閣老,松江布行銷天下,海內聞名,要不是一府都種棉植布,哪來的這麼多?”

這麼一說,薛國觀和旁邊偷聽的林文遠都是明白過來了。

自隆萬開海,江南人雨露均沾,都是大有生髮。

有錢的士大夫當然也有田,放着大筐的銀子不賺,還種糧食,豈不是豬油蒙了心?所以毀田植桑,養蠶,種棉花,什麼來錢弄什麼。

這幾十年下來,大田主發大財,小田主發小財,沒田的給人家打工織布養蠶,也能弄一口吃食。江南地方,一臺織機,一個小媳婦忙活一天,就夠一家幾口吃食了。

這也是南方女子地位漸高的原因所在,男子泡茶館聽評彈,最多農忙時服侍一下田地,或是養蠶忙時幫一下手。

平時手不動肩不擡,一家吃食全靠婦人的一臺織機,加上吳人重嫁妝,婦人過來,總是帶着自己的一份家當,原本腰桿就十分硬朗,再加上賺錢掌握了一家經濟大權,想不當河東獅也難啊。

薛國觀對江南男子夫綱不振是沒有興趣,對江南糧食不能自足也不大想理會……江南的事自有南直隸和蘇鬆地方官去搞,搞不好再吃排頭,內閣是輪不着多這種事的。

再說,江南的地還在,一樣還是肥沃,真的到吃食不夠了,那些該死的瘟生自然就又會種地了,何必外人來操這種心?

至於江南一帶的糧食對全國一盤棋有多重要,江南缺糧給全國糧價帶來的影響和波動,甚至是影響到中樞財政收入和支出,影響到供給北方軍鎮等重要的有關國計民生的大難題就這麼自動被薛國觀給忽略了。

事實上,明末時江南確實是大量改種經濟作物,糧食不僅外銷不足,很多地方自給自足都難辦到了。

不得已,江南幾府還要從外地購米,這在整個中國經濟和農民發展史上,絕對是一個里程碑式的標誌。

什麼絲廠用多少人,多少人燒製瓷器,這纔不是資本主義萌芽呢,而是大量的農民脫離最簡單的農業生產,改種經濟作物,或是徹底脫離農村進入城市形成大量的市民階層,這纔是一個真正的標杆。

就象英國未來會發生的那樣,圈地種羊,把農民弄破產,全趕到城市中去,然後藉着蒸汽機的出現,大搞工業,破產農民成爲產業工人,近代國家和資本主義就基本成型了。

中國在明末時,確實也是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上,如果沒有外族入侵,明末東林黨人和民間資本互相勾結的程度可能會越來越高,民間資本越來越雄厚,商人遲早也會尋求政治上的突破,最少也會尋找真正的政治代言人,然後城市手工業者和工人越來越多……不過以中國的自然科學體系來說

,蒸汽機出現不了,資本主義還是無法到來,只能寄希望於航海貿易不斷絕,西方東漸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好吧,諸君的苦衷,吾盡知矣。”

話說到最後,薛國觀的口氣也是十分無奈:“然則京師儲糧不足,是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列位都是有辦法的,還是要共濟堅艱的好啊。”

這就是閣老把底牌攤出來了,象徵糧這種事,用行政手段來強迫也不是不可以,但牽一髮而動全身,做事蠻幹,給皇帝和下頭的觀感都不會好,當官不是一輩子,爲皇家的事得罪人,何苦來?

所以薛國觀此時的語氣爲之一變,不象是命令,反而是央求了。

“這……”

“閣老言重……”

“在下等愧不敢當……”

薛國觀說完,就是一輪客套,然後又是一陣沉寂。雖不在場,林文遠也是能感覺到那邊屋子裡的眼神交流……商人食利,但現在閣老求到頭上,面子是有了,就看裡子怎麼補了。

仍然是亢少東先說話,這些商人之中,也就是亢家和範家是主心骨,別的商人,也就是來充充人數了。

“閣老說的這話,在下是十分慚愧……不過,既然如此,一會在下就回去修書一封,着平陽那邊調十萬石糧過來,穩住京師糧價再說。”

薛國觀大喜,朗聲笑道:“承情之至!”

山西商人運糧到口外,這個事對明帝國的最高層來說也不是秘密,不過到口外是賣給蒙古人,又或是東虜,這話就不大好說了。

賣糧這事,連當初袁崇煥也幹過,還以爲是制敵的利器,朝廷命官都幹過,商人逐利,怎麼能禁止的了?

這個時候,也確實是新米剛下市,舊米倉儲消耗差不多的時候,正是糧商得大利的當口,這個時候運糧到京師來,運費什麼的還是小事,賺頭可就是少了很多了。

亢家一表態,範運鬥當然跟進:“閣老明鑑,吾家遠不及亢家,今京師需糧,範某願從口外運糧五萬石,以資國用。”

“甚好,甚好!”

轉眼就十五萬石到手,加上通州擠一點過來,然後等江南漕運漸漸接濟過來,京師缺糧的窘境可望解決。

最要緊的,還是京師大大小小的糧商委實不小,牽一髮動全身,現在他們囤積糧食,居奇獲利,但朝廷明知道也是沒有辦法。

商業行爲就要從商業來解決,朝廷不能強迫人家賣糧或是派兵去搶,否則朝廷和山大王有什麼區別?

現在大宗糧食入城,中小糧商見狀,自是會偃旗息鼓,不會再繼續哄擡糧食,囤積不售了。

“老夫真是承情之至,列位有什麼要老夫幫辦的,不妨明言。”

亢家和範家先後表達,然後剩下的糧商們自然也是跟進,五六家晉商轉眼就湊了小二十萬石糧出來,薛國觀的難題輕鬆解決,錦衣衛和東廠那邊不會再有麻煩,心情輕鬆之下,也是問起這些商人的價碼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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