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了大堂,蔣婷在劉曜伸手來扶自己時,狠狠的掐了他手一下。她一直知道劉曜跟自己親爹不和的事情,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這兩人見了面後竟然就跟仇人似的。所以剛剛兩人之間的低氣壓,真的有些嚇到她了。
“哼……婷兒,你怎麼了?”劉曜默默的縮回了手,輕輕貼着大腿擦了擦。剛纔婷兒那下掐的真狠,真疼啊!
“沒事。你穩重點,讓人看了不好。”蔣婷又不是白癡,有關他們父子之間的疑問,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提。所以隨便拿個理由搪塞過去就算了。更何況,她現在也沒心思去細想他們父子倆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這會兒才只是熱身呢,過會兒認親的時候纔是大戲!
兩人一路無言,走了一會兒便到了景瑞堂後頭祠堂。王府就是王府,與蔣府裡衆位祖先供奉在同一個大祠堂裡不同,這裡是每一間小祠堂裡供奉一個先祖亡人。
在下人的引導下,他們來到了供奉先王妃的小祠堂門前。這時,劉曜下意識的抓住了蔣婷的手,進門的腳步頓了頓。蔣婷擡頭看向他,發現他此時竟然面色全然蒼白了。
“怎麼了?”蔣婷捏了他的手一下,悄聲問道。
劉曜彷彿被驚醒一樣,目光茫然的看向蔣婷,怔了下後才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彷彿是爲了讓蔣婷安心,又或者是爲了讓自己安心,劉曜緊緊牽着她的手走進了門。
兩人默默的上了香,磕了頭。而後,蔣婷見劉曜只在一旁發呆,便依照之前嬤嬤教的,向先王妃告知自己進門之事,並做了一段悼唁,這段禮數也就算全了。她轉頭正要示意劉曜自己做完了,卻被他的樣子嚇到了。
從剛纔起,她便覺得劉曜情緒有些不對。她還以爲他是觸景生情悲慼過度了,所以沒有太在意。可現在看着劉曜臉上悲苦的表情,蔣婷卻覺得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了。
就算劉曜觸景生情,思念亡母。可眼下景王妃都已經過世好些年了,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應該能夠控制情緒的啊。況且他今天還是帶着新婚妻子來叩拜母親,就散是失控,也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世子,你怎麼了?”蔣婷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下人一眼,心裡有些着急了。他到底怎麼了啊?這裡可不是西苑,若是讓人傳出閒話去,怕是會惹出麻煩事來的啊。
蔣婷的聲音讓劉曜回了神。他慢慢收回了直盯着桌上牌位的目光,轉頭對她勉強笑了笑,蒼白着臉輕輕的搖頭道:“放心,我沒事。咱們走吧,若是到側妃那兒時比旁人晚了,那就不好了。”
蔣婷充滿擔憂的看着他,沒再追問什麼。而等他們出了景瑞堂,重新上了車後,劉曜卻突然抱住了她。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裡,全身劇烈的顫抖着,好似沒了力氣似的攤在她的身上;卻又似乎正十分用力的在隱忍着什麼。
“婷兒,七年了……已經七年了。我好恨……我好恨啊……”
蔣婷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下。而後她便擔心的回抱住他,雖然她並不明白他爲何突然會如此,但還是儘量用力的抱緊他,用自己的懷抱來給他安慰。
感受着他全身的顫抖,聽着他充滿了隱忍和剋制的哭腔,蔣婷突然覺得好心疼。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在難過什麼,更不知道他在痛恨什麼。可她現在可以明確的感受到他的心痛,他的難過。於是,她也不由自主的陪着他一起心痛,一起難過起來。
“回去。”蔣婷揚聲對外頭的車伕說道。現在劉曜這個樣子,實在不適合在衆人面前露面。就算到時候自己會被人說三道四,她也要護好他。她不能讓人抓了他的把柄。整個景王府裡,他能相信的能依靠的,就只有她吧。
劉曜的情緒失控,不過只有小小的一會兒。慢慢的,他漸漸恢復了平靜,卻依舊抱着蔣婷,不願意鬆手。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會突然失控。以往他從未如此過。就算是每年王妃的忌日,他都不曾再哭過。自從那一年之後,他從未再哭過了啊。
蔣婷感受到他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後,便在他耳邊輕聲問道:“好一點了嗎?要不要緊?”
“嗯,好多了。放心,我沒事。”劉曜的聲音裡帶了一點嘶啞,不過還算正常。
蔣婷放了心,只要他恢復冷靜了就好。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鬆手擦擦臉吧。馬上就要到家了,讓下人們看到了不好。”
劉曜頓了下,不情不願的鬆了手。看到蔣婷擔心的目光後,他中涌出一陣暖流,鼻子又有些發酸了。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身邊關心他他。而且,這樣關心他愛護他的人就是她。這讓他真的很感動。不過感動之餘,他又頗有些羞澀。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她面前這樣失態。他一直想要在她面前保持最好的形象的。
“婷兒,對不起。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控……”
蔣婷搖了搖頭打斷了劉曜的話:“你不用爲這個給我道歉。只是,你應該讓我更加了解你一些的。我沒想到你今天會這樣,事先什麼準備也沒有。而且,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
“嗯,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劉曜苦澀的笑了下,擡頭看着她認真的道:“我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信任你,竟然會在你面前失控。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只是……只是忍得太久了……”
蔣婷擡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微笑着搖了搖頭道:“我瞭解的,你不用再說了。你心裡苦的太久了,纔會這樣的。劉曜,你答應我,以後你若是心裡難過的時候,不要忍着,來跟我說好嗎?我是你的妻子,應當陪你一起分擔。”
劉曜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擡頭看向蔣婷道:“婷兒,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你先不要問好嗎?不過我答應你,只要能告訴你的,我一定不瞞着你。”
蔣婷看着他,目光突然變得兇狠了:“你難道瞞着我在外頭有女人了?”
“啊?”劉曜愣了,怎麼突然扯到這個問題上了?他外頭哪有什麼女人啊?
“看樣子好像沒有。”蔣婷恢復了溫柔的目光,然後點着他的胸口笑眯眯的道:“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只要你沒有揹着我藏女人就好。明白了嗎?”
“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的!婷兒你相信我!”劉曜被她那兇狠的目光盯得背後發涼,連忙舉手發誓表決心。
“哈哈哈,知道你不會。”蔣婷突然笑了起來,點着他的額頭道:“你若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說,就不用說。不過,若是煩心的話就來找我哭一場,沒什麼的。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劉曜覺得囧了。婷兒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他想哭了就來找她哭嗎?他臉皮發熱的想,有這一次窘迫了經歷就已經夠尷尬難受的了,以後怎麼可能還這麼哭?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蔣婷自然不明白劉曜這會兒又彆扭個什麼勁兒,依舊輕輕撫着他的臉龐說道:“劉曜,我不管別人怎麼樣。我要你知道,既然我喜歡上了你,嫁給了你,便是要與你相依相戀一輩子的。你要記得,無論你在外面受了什麼樣的苦處,受了什麼樣的打擊,都不用怕。因爲,我會在你身後一直支持你。你若快樂時,我願陪你一起快樂;你若傷心時,我願陪你一起傷心;你若憤怒時,我願陪你一起憤怒。我們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隱藏情緒,不要爲了顧及我而隱藏傷痛。知道嗎?”
劉曜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蔣婷,突然間覺得自己心都化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