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袁燦睡的很早,當聽到大門響的時候,已經很遲,聽聲音好像有人把袁正強送到門口,聽袁正強說話和他的腳步聲,好像是喝醉了。袁燦聽到媽媽起牀去扶他,袁正強在那裡說,“老子沒醉,不用你扶。”
臘月二十七的一整天,袁正強還在外面跑,這兩天他特別有幹勁,雖然是還債,但他一直神采飛揚的。
袁燦和媽媽在家裡打掃衛生,裡裡外外,犄角旮旯,包括牆上房頂的陽塵,全部掃的乾乾淨淨。鍋碗瓢盆筷子勺子的,全部拿出來,也都一件件細細的洗乾淨。
二十八的時候,袁正強終於把債還完,看得出來,父母都長出了一口氣,輕鬆了好多。
晚上吃飯的時候,聶國羣說,“總算把帳都還了,我覺得腰都直了好幾分,這都要感謝你啊兒子。”
袁正強喝着小酒,居然笑着對袁燦說,“兒子,你很不錯。”
袁燦頓時有些百感交集!
這是父親第一次當面誇他,哪怕後來袁燦總算創下了點基業的時候,父親也從來沒有當面誇過他。當然了,在別人面前,袁正強可能誇過自己的兒子,但當面誇,這絕對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記事以來,袁正強也很少對袁燦笑,可能因爲一直以來,日子都不太順暢,袁正強高興的時候少的緣故吧。
總之,出生在解放前的袁正強,是一個老派的父親,封建家長的作風很多,對兒子很嚴厲。
袁燦有時覺得,父親對他,和公司的老闆很像。做的好,那是應該的,不要期待得到表揚和肯定,更不要奢望獎勵。做的不好,他也從來不理會有沒有其它客觀的原因,一定是要嚴厲批評,甚至懲處的。
後來有一次,袁燦飯後帶着韓雪和兒子散步,聽到兩個人對話,看到的時候,袁燦還有些遲疑,拿不準那兩個是不是父子。主要是因爲他們之間的對話,和袁燦所熟悉的父子之間的對話,大相徑庭。
兩個人並排着邊走邊說,說話很大聲,兒子很高興,“我只要二十,你卻給我五十,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呢?”
老爸也是滿臉笑容,“我當然對你好啊,因爲你是我兒子啊。”
兒子高興的搭着爸爸的肩膀,“老爸你真好!我太愛你啦!”
說實話,那一刻,袁燦很羨慕這對父子,特別是那個兒子,他羨慕他們父子之間的那種平等和有愛。
重生一次,袁燦也沒有這樣的奢望,袁正強接受的教育和從小受的薰陶,能像今天這樣,笑着當面誇他不錯,已經很難得,很不容易。
臘月二十九那天也很忙。
上午,從袁明遠家裡借來了一個大木甑,把已經泡了一夜的糯米放進去,大鍋裡燒了一鍋水,上面鋪上專用的木架,把木甑放在架子上,竈裡燒大火蒸。
蒸熟了,把甑用繩子一系,袁正強和袁正坤擡着它往壪裡公用的石臼那裡走,袁正壁拿着三根棍子等在那裡,他們家的餈粑也纔剛剛打完。
袁燦把糯米一勺勺的舀到石臼裡,三個大人一棍一棍的搗了起來。打餈粑要有力氣,也是個技術活,幾個人也要有默契。
大概是這樣的,輪流着,一個熱棍子提起來,下一個接着落下去,此起彼伏,如果配合不好,兩個人棍子同時提起,還沒打熟的餈粑會被棍子帶起來。
三個人喊着簡單的號子,用棍子搗了快十分鐘,頭上都見汗了,一臼餈粑纔打好,提起棍子,把餈粑撬起來,放在一旁已經撒好粉的木板上。袁正強把手裡的棍子交給袁正坤,在旁邊的盆裡粘上一手冷水,再用手抓緊餈粑裡的棍子,袁正坤在那頭用力,一點點的往外抽。
三個棍子都抽出去,袁燦託着木板就往家跑。家裡已經準備好了大簸箕,聶國羣翻看了一下,“今年的糯米好,這餈粑打的也好。”
她手上不停,趁熱把這一臼餈粑揉成幾個大餅,鋪在簸箕裡。等稍微晾乾,再把這一個個大餅切成長條,然後用油煎或者下面的時候煮幾條,是農村常見的吃法。
當然,這麼多,正月是吃不完的,剩下的如果晾在那,會乾裂散開。所以,正月吃不完的,都浸在井水裡,這樣哪怕到了夏天,也還是整條的,而且也不會變酸。
還可以把長條切成規則的薄片,放在熱油裡一炸,撈出來後和蝦片差不多的樣子,味道也很好。以前大家普遍都困難,沒錢買什麼零食的時候,家家過年都會炸一些。
有些人家,會專門在一臼的糯米里加上辣椒粉,那臼餈粑打出來,全面切片然後油炸,再撒上鹽,還能當一盤菜。
中午的時候,當然要叫袁正坤和袁正壁吃飯,袁正強到壪裡又叫了一些人過來,最後,圍坐的整整十個。
今年終於把欠債全部還清,袁正強心情大好,桌上勸起酒來也格外賣力,一頓飯吃到下午兩點多,瓶裝的白酒喝了五瓶。
這兩天,每家的事都多,後來好幾家的女人都上門來找自家男人,這才罷席。
等把桌子收拾乾淨,家裡又忙起來。微醺的袁正強用從山城帶回來的滷料做幾斤滷肉,袁燦則是和媽媽準備炸一種小吃。
這種東西商店裡也有賣,叫貓耳朵,他們這裡的稱呼更雅一些,叫雲彩果。
做起來也很簡單,熱水裡加上紅糖稀釋,然後用來和麪,講究的還加上幾個雞蛋一起和。
面和好了,放在熱竈上醒個半個小時,再把麪糰擀成片,再捲起來,切成薄片,放進油鍋裡小火炸,等變色時就可以撈起來,香香甜甜的,來拜年的小朋友都喜歡。
炸完了雲彩果,又炸糯米圓子,這應該是本地特有的一種小吃,不同於同名的徽菜名點糯米圓子。
是用糯米粉加米粉和麪粉一起和,最後擀成一個個茶盅口大小的小圓餅,大概一釐米厚,最後放到油鍋裡炸,變成金黃色的時候撈起來,就成了。每次燒菜,放在鍋的最上面,在湯裡一煮,袁燦很喜歡這一口。
炸了糯米圓子,再炸蘿蔔丸子,然後,還要蒸魚糕,總之,事不少。
這幾天,村裡家家戶戶都這樣,竈裡的火基本都不熄,都在準備過年時的吃食,平時油都省着吃的,現在則不一樣,家家戶戶都在做這樣那樣油炸的東西,村裡滿溢着各種香氣。
做的各種菜,其實都說不上貴重,一個是要費些時間,第二油炸的多,所以平時做的機會多少,所以才顯得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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