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在德累斯頓停留數日，與本地BOSS交流甚歡，但到了自家工廠所在的馬德格堡反而沒太多花時間。
冰芯德國廠的製程是65nm，這個工藝在一流廠商紛紛進軍28~22nm的時候看起來比較落後，可是，整個全球市場仍然是頗爲吃香的節點。
再加上，德國廠這邊的相當一部分業務是摹擬芯片，又有與英飛凌簽訂的車用MCU長期合作協議，本身對於製程的要求不像消費電子那麼高，幾乎就是冰芯最爲中堅的業務版圖。
方卓之前在促使德銀最後一次對冰芯追加投資的時候表示將會升級技術和擴張產能，這話倒也不是騙人，未來五年之內隨着全球對功率半導體器件需求的增長，45nm恰好可以升級換代，到時候又能用很久。
人在馬德格堡，想到希爾伯特，方卓還真讓劉宗宏拍了一張自己站在月光下冰芯門口的照片，也沒發到推特或者朋友圈，就是權當這個時期的一個留念。
德國停留一週，隨即馬不停蹄的飛往法國克羅勒，與已經在這裡洽談考察的邱慈雲團隊會師。
冰芯對第二座海外廠的要求延續了德國廠的標準，依舊是己方投資50%+1，另一方投資50%，冰芯具有獨立運營權，此外，還需要銀行提供低息乃至免息貸款。
像之前邱慈雲在美國德州的洽談，這些要求差不多都能談下來，而在法國這邊，在貸款條件上還有些異議。
等到方卓抵達克羅勒，情況又出現變化。
這次的海外二廠總體投資在30億美元左右，其中7成是設備投資，3成是土建等其它投資，而冰芯尋求的貸款規模在8億美元左右。
“本來，我們也基本達成一致，同意年內推進這個項目的落地，從巴黎銀行拿爲期三年的低息貸款，但是吧……”
邱慈雲在彙報新變化的時候面色頗爲古怪：“他們昨天的財務副頭目委婉的希望我們可以慢一點談，也委婉的表示可以幫助我們拿到免息貸款，嗯，話都比較委婉。”
像冰芯這類企業性質與投資規模，不管在哪邊都是需要經由上面部門過目和參與的。
方卓驚奇道：“爲什麼？上面和地方有不同訴求？”
“方總，你猜猜。”邱慈雲賣了個關子。
方卓喝了口茶，左想右想，低息變免息，冰芯是獲利的，對面不拿銀行的錢當錢都要推遲時間……
他試着猜測：“這是要合適時間的合適政績？”
邱慈雲撫掌：“明年上半年應該會有一次來華的商業訪問，大概就是因爲這個了。”
方卓驗證了心裡的想法，財務副頭目也不是閒着沒事，還是表達某一方的態度，而今年5月上來的奧郎德，他提出的是“經濟外交”的口號，目的無非就是爲了解決低迷的國內經濟。
這兩年因爲歐元危機和整體經濟的下滑，不少國家都有與東方進行經貿和金融合作的需求，由此就帶來行爲模式的轉向。
方卓略一沉吟，笑道：“談到明年上半年出成果，這也符合正當的洽談流程。”
法國這邊想要政績，想提振聲勢，冰芯同樣也需要，繼被限制之後，歐洲這邊項目的落地在一定程度上證明着企業發展的穩定性。
以及，冰芯尋求自主可控的產業鏈就離不開歐洲的設備商。
一直以來，冰芯都在有意識的減少對美系設備的依賴，這就造就與歐洲這邊廠商不錯的關係，但這些未來都還需要考驗。
“是，我也這樣認爲，不管對我們冰芯，還是對法國又或者國內，這件事都不錯。”邱慈雲笑道，“這算是近期的一個好消息。”方卓點頭認同，揉了揉臉：“行，好消息，那我明天簡單見見就打道回府了，真正有實質性推進或者我們在華夏談。”
商業訪問，那自然是從法到華。
邱慈雲再笑：“方總，你還得慢一點，法國這邊的財務管家希望能見到你的，大概要看時間過來，可能需要等兩天。”
方卓心思微轉，搖了搖頭：“要我點頭，怕推遲了項目進程被別的地方搶走是吧。”
他是冰芯的創始人和董事長，也在重要的場合來代表冰芯對外迴應，這次美國之行就是證明，所以，單是CEO率人洽談，涉及到可能存在的夜長夢多就還需要掌門人的確認。
“方總，你真是一說就透。”邱慈雲稱讚。
“技術技術不懂，別的事怎麼也得懂一些吧。”方卓給邱總添茶，簡單的和他溝通了一番美國和德國的信息。
邱慈雲聽了一陣，也說道：“克羅勒這邊有類似表態，批評了美力堅對我們的限制，還說要幫我們周旋。”
“這都是我們合作互惠的好朋友。”方卓笑道，“等到項目開工投產，這份友誼會變得更加醇厚，嗯，這兩天就嚐嚐法國這邊的葡萄酒吧。”
邱慈雲已經品嚐了一陣，他喝起來是沒什麼太多的感覺。
但方卓覺得還不錯。
一直等到見完法國這邊的財務管家，他在乘機歸國的時候還覺得這葡萄酒就像無息貸款一樣醇厚。
美國那邊下了限制，歐洲這邊算是不錯，也爲歸國的心情送了一份輕鬆。
8月25日，方卓乘機返回申城，結束了自己的“滑鐵盧”，領回了冰芯的“東芝時刻”，不得不痛苦面對“上百億美元的泡影”。
時間正是上午，當他抵達易科總部，提前接過電話的老朋友熊瀟鴿已經在這等着。
“失意的大富豪回來了。”熊瀟鴿見面第一句就是調侃，“你應該多看看最近的新聞，看看你都快以淚洗面了。”
方卓必須要提醒自己的老朋友：“我還以爲是你們這些股東更着急。”
熊瀟鴿一愣，哦對，是誰要面對滑鐵盧、東芝時刻、財富泡影……早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搖搖頭，找到了理由：“我都麻木了。”
“那敢情好，麻木的人做事最爽利痛快，我正好有個小忙想請你幫幫。”方卓順勢轉了個話題，要談日本尼康的事。
熊瀟鴿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忽然說道：“我每次在家帶我的兒子，我看着他那麼小，我就想着等他以後長大，說什麼都不要幹投資這一行。”
方卓笑道：“爲什麼？”
熊瀟鴿答道：“太容易碰見壞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