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九頭山兇獸潮一路從山臨關席捲整整八個關城,所到之處全是一片的驚恐逃命,戰天戟天地玄三軍十萬人馬在這場掠奪中沒有損失一人,每每只需在兇獸潮所過之時吟起戰鼓,然後等待一城被兇獸潮席捲而過之後,再出面拿下已經人心惶惶的城池。
一個月的時間,當初在凡世天下人眼中的九頭山八大城池已有七座落入念國兵馬之手,只剩下最後一個山坎關城尚在垂死掙扎。
數以千萬的兇獸們盤旋在山坎關城外,山坎關的城門正被兇獸中的走獸們瘋狂的衝撞着,飛獸則直接衝入城內,很快就傳來或人或獸的嘶叫聲音,顯然是在經歷着一場惡戰。
山坎關城外遠處,戰天戟眼看着眼前這一幕,恭敬對前方站立的司陵孤鴻道:“皇上,如今九頭山七大關城都已落入我等的手中,投降的百姓人民也自願入了念國之籍,其餘的則都躲進了這山坎關內,這個時候正在裡面抵抗兇獸,只怕不用多久也要不攻自破,裡面就要亂成一團了。”
司陵孤鴻聞言並未言語,他的目光只是投向山坎關城一會就回到了唐念念的身上。
唐念念也在此時將目光從山坎關上收了回來,側頭淡道:“已經亂了。”
山坎關城內。
這個時候裡面的確很亂,百姓的喧鬧聲,士兵士氣的低落,都造成了這個時候山坎關空有外表的薄弱。
整整七個關城的殘留百姓和士兵涌入山坎關內,並不算大的山坎關這個時候也根本沒有辦法安撫百姓們的情緒,外面的兇獸更不會給他們時間去做多餘的感情把戲。
城主府內,一間前廳大殿內,山坎關城主坐在其中。不止是他,其餘七座已經淪陷的城主此時都在此處,各人臉色都可見凝重之色。
“山坎城主我看這次也只有與兇獸拼了,如今我們八關城主都聚集在這裡,隨行來到山坎關的兵馬各有十萬以上,合上山坎關本來的兵馬,再配合九宮八卦陣,與這羣該死的兇獸也並不是沒有一斗之力!”山臨關城主從座位上激憤的一站而起,冷聲說道。
他山臨關是兇獸潮第一個的關顧的地方,那日他剛好不在山臨關內,卻是在山史關與山史關的城主喝酒作樂,哪裡知曉這樂子剛在興頭上的時候,這兇獸潮突然就來了,打得人一個措手不及,一片慌亂。
山青關城主哼笑一聲道:“鬥?你可看清楚了?那兇獸潮可不是小蝦小魚幾隻,那可是整整九頭山上成千上萬年來聚集的兇獸啊!整整七座關城都在它們的爪子下踏平,如今到了這最後一步,怎麼鬥?!到時候拼個魚死網破,可別忘記了在後面還有那念國百萬兵馬等着坐享漁翁之利!”
山河關的城主隨之點頭道:“沒錯。我早有耳聞,這念國的皇后是天帝煉藥師,如今連三歲的太子都已經上陣來,只怕念國皇上、皇后也必在其中,這兇獸潮不用說也定是念國皇后的手筆。一個天帝煉藥師,沒有天帝強者的壓制,如今我們又被兇獸潮打亂了全部的陣腳,還怎麼去和他們鬥!?”
“如此說來的話,我們只能逃了?”山笠關城主沉聲道。
此言一出,整個殿內都是一片的沉靜。
山青關城主苦笑開口,“逃?只怕是逃都難逃乾淨,如今這山坎關是最後的堡壘,百姓們這個時候都被外面和天上的兇獸擾亂一片,倘若我們此時逃了,惹來的必是百姓的動亂,到時候不僅外患,還有內亂,逃也逃不乾淨啊!”
“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九頭山,九頭山,成也九頭山,敗也九頭山啊!”山雨關城主惘聲嘆息,聲音低落。
山坎關城主此時猛的一拍案几,臉色決絕,凝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空留在山坎關內,被兇獸潮破了城門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損失更是多不勝數。”
他正說着的時候,一陣震耳欲聾的戰鼓聲突然響起——
咚咚咚咚咚!
戰鼓起,兵馬圍。
殿內的八關城主都被這戰鼓之聲弄得心頭亂跳,關城內正是防守的士兵和百姓更是如此,面如死灰一般,眼中閃爍不定,就如同驚弓之鳥,怕是隻要再有一點異動,他們都要自己崩潰了。
“山坎城主的意思?”山青關城主急聲問道。
山坎關城主快速道:“開啓九宮八卦陣,山坎關城內火油燃彈不多不少,足以將山坎關毀得近三成。”
七位城主一聽,都能夠感覺到他話裡的狠絕。
山雨關城主道:“如你所言的話,則需士兵將之這些火油燃彈放出才行,城內百姓如今實在不少,倘若真如你說的那般做了,死的不止是兇獸,毀掉的也不止是山坎關城,城內的百姓也會受到無盡的牽連。”
“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山坎關城主冷聲道:“若是留下去繼續抵抗,死去的人照樣不會少,到時候也只是給念國做了嫁衣,倒不如放手而行,想要九頭山八大關,也不是那麼好得的。”
“我贊同山坎城主的話。”山臨關城主站起身,道:“現在走的話,至少還能留下一些兵馬,倘若不走,那便真的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我也贊同。”山青關城主同樣站起身。
“走吧,都走吧,哎!”
“就如此說了!”
七人你一眼我一語,便將此事定了下來,然後商量了一番,各自整頓自己剩餘的兵馬,準備離去。
在離去之前,山坎關城主現身在城牆上,用元力高聲吼道:“山坎關的兄弟百姓們,如今九頭山八大關城七城已破,只餘下我們山坎關還在死守着。這羣該死的兇獸不但毀了我們的家園,還殺死了我們身邊的親人,你們說他們該不該死!?”
“該——!”本是雜亂喧鬧的百姓見到他的到來,就似找到了一個依靠,主心骨。隨着他這一番話語落下,便將他們心中的仇怨都激發出來,一個個面紅耳赤。
山坎關城主吼道:“這羣兇獸潮正是被念國那羣狗孃養的兵馬所引,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的計謀。你們說,該不該殺了他們,該不該保護自己的城池!?”
“該!該!該!”
“很好!如今便是時候了!九宮八卦陣已經打開,爲了保衛我們九頭山最後一關,不止是全程的士兵,現在也需你們出一份力。在那裡是火油燃彈,只需要拿着它們扔向該死的敵人即可,你們敢不敢做!?”
“敢——!”
百姓們的血性和憤恨都被山坎關城主激發出來,一個個一時忘記了心中的恐懼,隨着士兵的指引成爲守城之人。
山坎關城作勢和其他七名城主一起來到九宮八卦陣城內開啓之地,合力將之一開,然後都沒有回到山坎關守城前線,卻是秘密的帶領着親衛兵從密道離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當百姓死去的越來越多,兇獸們因爲鮮血激發得兇性越來越強,終於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城主,城主帶着兵馬跑了!我們被騙了!我們都被騙了!”一人淒厲的激吼着,目光血紅的看着九宮八卦陣開啓後唯一的出口。
此言一出,本殺紅了眼並沒有心思注意周圍的百姓們心頭都是一涼,轉眼看向四周,果然士兵寥寥無幾,殘留的都是一些老弱殘軍,一地的屍體,已被他們這些百姓覆蓋。
“不得好死,你們全部不得好死!”
“嗚嗚嗚嗚……娘,娘,你在哪裡,爹,爹!”
“我就算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跑不掉了!跑不掉了!九宮八卦陣一開,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出路!死了!全死了!”
百姓們各種絕望仇怨的吼叫聲四起,此時他們連逃跑的道路都沒有了,個個絕望的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兇獸潮終於將城門撞開,然後離去。
等等!
離去了!?
山坎關還殘留活着的百姓殘軍們此時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睜眼看着那羣將他們逼到絕境的兇獸潮,此時如同來時的洶涌一般又極快的離去,全身僵硬着,直到真真再也看不到了兇獸潮的半點影子後,所有人都似一下花費掉了身體全部的力氣,跌倒在地上,一臉的仲怔。
“走了,兇獸潮走了?”寂靜中,是誰在低聲顫抖的詢問。
百姓們身體都顫起來,好似都在隨着時間的過去慢慢的活了,然後一道道的詢問越來越多,到最後變成了驚喜的歡呼。
“走了!真的走了!全走了!不用死了,我們都不用死了!”
“爹,娘,那羣兇獸走了,走了啊!”
“哈哈哈哈!上天顯靈了,上天顯靈了啊!”
“上天沒有顯靈,是孃親讓它們走的哦。”孩子稚嫩純淨的聲音突如其來,在此時充滿血腥又歡騰的氣氛裡,讓所有百姓的歡呼聲就在一瞬截然而止,本能的轉頭看向城門方向。
太陽正在中空最猛烈的時候,只是這個時候,那耀眼的日光也在那正往城內走來的身影上失了色,變得黯然起來。
一地的屍體流血,白衣墨發的男子懷抱着女子一路緩步走來時,地上的屍體都詭異的華爲灰燼,那一地血流也無法沾染男子衣袍分毫。在一旁,一個同穿着白色袍子的孩童正坐在一頭巨大的蛇怪蛇頭之上,他雙眼純淨閃耀,硃紅的小嘴微張着,想來剛剛那句話就是出至這個孩子。
這一家三口的出現,讓本就無聲的山坎關城內更加寂靜。
不管是城牆上的百姓還是城內還癱軟在地上的百姓,一個個都睜着呆滯的目光看着眼前三人。若是往日他們或許會爲三人的容貌風華而驚歎,卻也不會如此呆愣。只是如今短短時日裡發生的事情太過大起大落,讓他們驚恐到憤恨到絕望再到如今的死裡逃生,都讓他們此時的心神尤其的敏感脆弱,看到三人的身影這才恍然失神,一時竟然有種看到仙人下凡的感覺。
司陵孤鴻腳步走城內中央停留,淡言道:“歸降念國,保你等一世安穩。”
他的言語不大,卻清晰傳入整個山坎關內所有百姓的耳中裡。
這個時候,山坎關的百姓哪裡還有心思去憤恨他們的侵略?山坎關城主對他們的捨棄和背叛,讓他們心灰意冷,所有的仇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比較‘安穩’二字更能深入他們的心神?
“嗚——!”一聲低低的抽泣聲音,是一名年紀不大的男孩哭泣出聲來。
這一聲就像是一道導火線,一陣陣或是爲了劫後餘生的喜悅,或是爲了被背叛遺棄的委屈,或是爲了無法反抗的無能的抽泣聲響着,伴隨着的還有山坎關百姓的歸降聲。
“降……我們降!”
“不要再讓那羣兇獸過來了,不要再來了!”
“安穩,安穩,只要能給我一個安穩,無論是哪個國家都無所謂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兩國交戰,最苦的還是無辜百姓。
唐念念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聽着衆人的哭泣吶喊,心中略有所感。
“念念?”司陵孤鴻在她耳邊輕聲喚道。
唐念念靠入他的懷裡,道:“如果我們實力不夠,死的哭的就是我們身邊的人。”
她向來是個偏心的人,眼前一幕多麼可憐的令人傷感,她既然已經做了,就不會再去假惺惺的同情。在她眼裡,陣營不同註定了一方遭難,這是不可逆轉的結果。這一個月來連取九頭山八大關城,她也看了八次這樣的場景,聽了八次的各種辱罵哭喊絕望,每一次都讓她略有感觸,直到這最後一關城。
她的想的正如她所言,若是她和司陵孤鴻實力不夠,那麼死的哭得就是他們身邊的人了。
唐念念雙眸閃爍着微弱的綠波,抿脣道:“保護人,欺負人,都要實力。”
在這個凡世裡,自己和孤鴻幾乎無人可擋,可是這個天下不止凡世,還有一個被稱爲仙源的地方,一羣隱藏在暗處掌管着這個凡世秩序的妖修,這些人天賦功法或許不如她,但是修行的歲月比她長,實力也比她高。
唐念念偏心護短又記仇,這也是前世她生活的經歷造成她對自己本能保護的一種性子。只要是對她有傷害的人,她都會深深的記得。慕容凝真的家族,就一直都被她放在心中。
她說話的口氣還是那樣的淡定又認真的,總讓人覺得有些好笑的同時又知曉她不是在開玩笑。
戰蒼戩凝眸看了她一眼,沉靜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內斂溫柔的輕笑。她還是這個樣子,一眼看去讓人感覺明明是個需要他人保護寵愛着的女子,可是她如此纖柔的身軀裡卻蘊含着一顆玲瓏心竅,總在無聲中爲衆人着想着。
戰天戟一聽她這話,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也從她這麼直言的話裡聽出了她的維護在意,心中也不禁一暖。
司陵孤鴻則聽出她聲音裡的一點暗色,手指撫摸着她的秀髮順滑到她的背脊,用最簡單輕柔的動作安撫她的情緒,眸子閃過一縷幽深,道:“我會護着念念。”
唐念念擡頭看他。
司陵孤鴻微笑道:“念念想護着的,我都會護着。”
唐念念拽住他的衣裳,雙眼綠波盈盈,認真道:“我也是。”
“乖寶也會保護爹孃的!”乖寶握緊小拳頭,高聲保證道。
“嗷嗚!”在他肩膀上的綠綠也探出腦袋,跟着參合。
蛇怪翻了下巨大的蛇眼,撇開頭自顧自的“嘶”了一聲。
嘶,怎麼說都是本蛇王的主人,一個是主人的兒子,還有一個小不點,本蛇王怎麼都該護着的。至於那位……
蛇怪偷偷瞄了一眼司陵孤鴻,默默撇嘴。
這位……就算了吧,它還護不起!
戰天戟這時也吩咐戰族士兵開始整合山坎關,山坎關的百姓們也和前面七個關城一樣,並沒有多少的反抗就照着他的話做了。山坎關的損壞有些大,城主府整個都塌陷了,一些重要的資料信息自然被毀,財物什麼也是如此。
唐念念則和司陵孤鴻一起來到八卦九宮陣開啓之地。
唐念念雖然悟性很是不錯,但是對陣法上的學習並不算多,像是九宮八卦陣這樣的大陣一時也難以破解,不過她來此卻也不是爲了來破解它的。
司陵孤鴻將她放下一旁,這就開始對這道九宮八卦陣進行修改加強。
唐念念認真他的每一個動作,眸子裡波光微閃,道:“孤鴻什麼都會。”
在她得知裡,琴棋書畫司陵孤鴻樣樣精通,陣法謀略算數依舊都會,本身實力更不用說,廚藝是她吃過膳食裡做得最好。
“孤鴻怎麼學的?”唐念念眨眸,認真問道。
司陵孤鴻一心二用,青影薄遮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道:“看書。”
唐念念眼波輕閃,看他。
司陵孤鴻被她這副懵懂淡定的模樣惹笑,輕聲道:“一座小山的書。”
唐念念怔了一下,一座小山的書那該是多少?“孤鴻看完了?”
“恩,看完了。”
司陵孤鴻這時已將九宮八卦陣處理好,身影一動已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裡,下顎靠在她的肩窩,輕喚道:“念念。”
“唔。”
司陵孤鴻並未說話,只是靠在她的身上,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及其的喜歡。
她的問話,讓他憶起當年的往事,沒有半點以往的空寂無感,有的只是心頭的暖。她的問話,她看過的專注目光,她的在意在乎,都讓他只想將她緊擁在懷裡,好好的感受着,疼愛着。
“孤鴻?”唐念念感受到從他身傳來的隱約情緒,轉身面對着他,道:“我想知道孤鴻的事。”
司陵孤鴻淺笑,“好。”
外邊,戰蒼戩與戰天戟兩人正等候在那裡。一眼看到司陵孤鴻和唐念念走出來的身影后,戰天戟便上前恭聲疑惑道:“皇上、皇后,這九宮八卦陣?”
他本以爲兩人是去破陣的,只是如今看來似乎並未有什麼變化。
司陵孤鴻道:“已變爲守陣。”
他並未多解釋,人已向前走去。
戰天戟微微一怔,停留原地沉思了一會,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對了!我怎沒有想到!”他擡頭向司陵孤鴻的方向看去,只見兩人的身影已經走遠。
九頭山八大關城的九宮八卦陣本爲圍殺陣,八大關城以八卦之位建築,將所有人困在其中,無法知曉方向,會出現幻象。如今聽司陵孤鴻所言,已經改爲守陣,也就是說這守護八大關城的威力更強,只怕還是對外。
這九頭山八大關城本來就是一處極強的邊關城池,建築材料用的都是上等,在司陵孤鴻與唐念念來此之前,誰也沒有發現此處的巨大破綻,對於破城也是難上加難,這也才造就了這九頭山八大關成的大局名氣。現在八大關城剛剛被他們所奪,無論是裡面巨大的財富,殘留的兵馬,還是這這八座城關本身的價值,都需要時間好好的整合一番。
在他們整合的時間裡,這九宮八卦陣就正好成爲了他們八大關城有力的保護。
或許有人說,九頭山既然都有這樣的破綻了,他們爲何還要花費力氣來整合此處,等往後他人也用這一招將他們好不容易整合好的基業毀於一旦,他們這個時候的努力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這破綻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到的,不說唐念念到底是用了什麼藥引來那麼多的兇獸,又是如何將他們簡單的控制在手中,就說又有幾個人能像司陵孤鴻這樣,能夠在九頭山這樣的天險之地,在數以百萬的兇獸面前從容引之,不受半點傷害的?況且,既然司陵孤鴻停留在這裡,自然有他的道理與把握。 ωwш •ttκΛ n •CO
戰天戟心中不由一嘆:這般才能,這天下之主又豈會落入他人之手?可憐這九頭山八大關城完全被他玩弄鼓掌之中,所有在他人眼裡的障礙都能被他變爲利益。
九頭山的天險與封閉,讓他引下兇獸潮,一舉突破八大關城,讓他們無處可逃。這在世人眼中可怕的九宮八卦陣,如今也被他利用,作爲了他們的保護。
在司陵孤鴻之前,有誰能夠想到?
十萬大軍前來,不消耗一兵一卒,將錦國聞名天下的九頭山八大關城拿下,這樣的戰績可謂傳奇。
日頭漸下。
司陵孤鴻抱着唐念念來到離山坎關最近的山河關,這裡已經被殊藍布置好的一處閣樓,這時候殊藍正在其中,看到兩人的到來,頓時笑容滿臉的走了過來,“奴婢參見皇上,皇后。”她目光向後看了看,並未看到乖寶的身影。
司陵孤鴻點頭,然後放唐念念在椅子上,言道了一聲便做膳去了。
殊藍見此,本要說出的話語便咽回了喉嚨裡。
唐念念問道:“有事?”
殊藍一聽,就知道定是自己的神情被看出來了。她笑了一下,然後將剛剛受到的情報放到了唐念念的面前,笑道:“這些是奴婢剛從四得來的消息戰況,還有念國的一些事情。”
唐念念將之拿起來一看。
落海城一戰,趙鐵、木靈兒領一萬弓盾兵,損五千三百二十六人換錦國五十萬人,五萬飛獸,十五萬騎獸,大勝。
嘵國一戰,石甸靳領三十萬大軍出征,損一萬六千一百餘人收復,大勝。
祈國一戰,諸葛青、孫黑領三十萬大軍出征,中途凌國圍攻,孫黑取兩國將領首級,損三萬一千餘人,收復祈、凌兩國,大勝。
念國皇宮,御史葉連翹、葉木香尋了一名徒弟,欲將之培養爲官位繼承者,以好隨軍出征。
一道道的情報在裡面精簡的寫出來,唐念念一張張的看完,然後放到一旁。這時候,遠處乖寶幾個眨眼就到了唐念念的身邊,眸子四周轉了一圈,再看到殊藍,道:“太傅回來了啊,爹爹呢?”
殊藍笑着行了禮,應道:“皇上去做晚膳了。”
“哦~”乖寶一聽,眼睛一亮,小屁股一挪就做到唐念念的身邊,扯着唐念念的袖子,軟軟說道:“孃親,乖寶要和孃親、爹爹一起用膳!”
唐念念看他,伸手就在他紅潤潤的面頰上輕力捏了一下,嘴角揚起一抹笑,道:“你是想吃孤鴻做的菜。”
被唐念念一語道破了心思,乖寶小臉紅了紅,鼓着兩個腮幫子,道:“等乖寶再大點,夠得着菜鍋鍋鏟,一定比爹爹做的更好吃,到時候乖寶專門做給孃親吃,孃親不吃爹爹做的~”
“恩?”一聲低啞清越的嗓音突如其來,讓正說着‘凌雲壯志’的乖寶小小的身子猝然一僵,然後慢慢的側頭看去,果然就看到司陵孤鴻已經到來的身影,便見他此時正將做好的精緻菜餚一盤盤的擺上桌子。
菜餚盡數上了桌子,司陵孤鴻就來到唐念念的身邊,將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後親自伺候她用膳。
唐念念張口吃着,目光落在乖寶的身上。只見此時的他正鼓着一張包子臉,小手拿着筷子伸向桌上的菜餚,可惜筷子還在接近菜餚半寸的時候,就似被什麼無形的屏障給擋住了,讓他想要大飽一頓口福的心思落空,扁了一張小嘴,別提多可憐。
唐念念看了一會,拿着筷子毫無阻礙的就夾了一塊他喜歡的糖醋排骨,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裡。
乖寶臉上一喜,“孃親最好了~”
唐念念點頭,慢慢將口裡的美味嚼嚥了下去,纔開口道:“我等乖寶做的飯菜。”
乖寶一聽,轉頭偷偷看了司陵孤鴻一眼,便對上他淡掃來的一目,心尖兒跟着顫了顫,妖異的眸子四處亂看了幾眼,道:“唔,孃親,乖寶還想吃剁椒魚頭!”
唐念念隨了他的話夾了魚肉到他的碗裡,眼底閃着笑意。
一頓膳食一家三人用完後,已是日落西山。
乖寶在回自己的房前,偷偷給唐念念傳音道:“孃親,乖寶以後一定做的比爹爹做的還好吃哦!”
唐念念笑着看他點頭。
司陵孤鴻淡道:“心譜抄十遍。”
“啊?”乖寶瞪着一雙眼睛。
司陵孤鴻道:“明日檢查。”說完,他就抱着唐念念入了廂房內。徒留乖寶還站在原地鼓着一張包子臉,一臉的糾結。唔,壞人爹爹能教的東西都很好,可是不可以以公徇私啊!不讓壞人爹爹教捨不得,讓壞人爹爹教,壞人爹爹就看不得乖寶和孃親親近一點,總是以公徇私!那到底讓不讓壞人爹爹教呢?好糾結!
廂房內。
唐念念與司陵孤鴻兩人一番梳洗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月也漸漸上了高空。
錦繡月白色的牀帳牀榻上,唐念念靠在司陵孤鴻的懷裡,仰頭看着在混勻月明珠光華下司陵孤鴻的面龐,想着白天問的事情,“孤鴻八歲前都在司陵家族,朱妙瀧和我說過,八歲之後呢?”
司陵孤鴻一手抱着她的腰身,看着她一雙在昏暗中猶如星辰一般的眸子,“朱妙瀧說了什麼?”
唐念念簡單的將朱妙瀧曾經說過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道:“她說孤鴻八歲之後的事情,她也不知曉,一直到十年後的月圓之夜,孤鴻那個時候十八年紀回去司陵家族,然後離開自立了雪鳶山莊。”
她擡頭看着他,發現他的神色並沒有任何的變化,似乎她剛剛口中說的那個從出生便被親爹算計取命的孩子並非是他。
唐念念只覺心中發悶,手上用力抱着他,道:“我想知道孤鴻的過去。”
司陵孤鴻看清她滿面滿眼的認真疼痛,一手捧着她的後腦,將她完全包裹在懷裡,輕聲道:“念念,不難受。”
這不難受,說的是他不覺得難受,也讓她不要難受。
唐念念點頭,然後就聽到他輕緩低啞的嗓音,宛若月光下的粼粼山泉清涼透徹,在昏暗的牀榻內響着,“八歲,我出了司陵家族,毀了千里生靈,毒氣不受控制,然後遇見了一人。”
唐念念疑惑問:“孤鴻爲什麼會毒氣不受控制,毀掉千里生靈?”
司陵孤鴻道:“被銀面修羅追殺。”
唐念念脣瓣一抿,“司陵淮仁?”
“恩。”
唐念念沉默了一會,心裡想着,在司陵家族與孤鴻成親時,不該讓他死得那麼痛快的。
司陵孤鴻手指輕拍着她的背脊,安撫着她,緩道:“那人封印了我的毒氣,將我帶去一個地方,我在那裡呆了十年。”
唐念念也不說話,細細聽着,可是等了一會,都沒有聽到司陵孤鴻繼續說下去。
“孤鴻?”唐念念喚着,疑惑道:“然後?”
司陵孤鴻眸子裡閃過一絲懊悔,眼睫顫了下,道:“念念問,我答。”
他並不擅長講故事,自己的故事更不擅長,這也可算他的一個‘不會’了。
唐念念眨了下眸子,然後眼底閃過一抹驚奇,笑彎了眉眼,問道:“十年,孤鴻都在做什麼?”
司陵孤鴻道:“靜修。”
唐念念疑惑看他。
司陵孤鴻解釋道:“修煉功法,看書。”
唐念念問道:“孤鴻一個人?”
“恩。”
“那個帶孤鴻來的人呢?”
“他沒有再現身,將我放入山谷,言我通過他的考驗,就能出去。”
“他在囚禁孤鴻!”唐念念眼底閃動着怒氣。雖說是考驗,但是那話更是在囚禁,若是孤鴻百年,千年都無法通過考驗,便要將他關着百年、千年。
司陵孤鴻淺笑看她爲了自己生着他人的氣,眼底溫柔濃深。
唐念念道:“孤鴻花了十年才通過了?”
司陵孤鴻搖頭,“三年。”
“唔?”唐念念眨眸,“那孤鴻其他七年呢?”
司陵孤鴻道:“看書。”
唐念念:“哦,那小山一樣的書,孤鴻看了七年纔看完?”
司陵孤鴻還是淺淺搖頭,道:“五年。”
唐念念感覺到什麼,問道:“那孤鴻爲什麼不出來?”
司陵孤鴻笑看着她,靜默了一會,道:“清淨。”
清淨二字一出,唐念念只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孤寂瀰漫心頭。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司陵孤鴻,他淺笑的眉眼,眼底的濃深溫柔,水色薄脣的淺揚,鮮活生動,風華絕世。她腦中卻想起在雪鳶山莊新房初見司陵孤鴻的那一幕,他渾身上下都瀰漫的一股如夜的靜謐,眸若極清的凝霜月華,微微的波動都讓人莫名的揪心。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身上的氣息就變了,笑容溫柔,舉止清雅,不再是那般渴望不可及的靜若虛無,充透着不真實。
其實,不止是他變了,她也變了。
他們兩個人,都在因對方而變化,學會了許多,懂得了許多,缺乏的感情變得更加完整。
唐念念收緊抱着他的手掌,問道:“還有兩年。”
司陵孤鴻道:“兩年,他們開始不斷教唆我爭天下,統天下。”
唐念念道:“那時候的孤鴻一定不會理。”
司陵孤鴻點頭。他的確沒有理會,天下於沒有半點的興趣。
唐念念問:“所以孤鴻嫌他們煩了,走了?”
司陵孤鴻搖頭,約莫一息後,道:“被趕出來了。”
他還記得當年那人的聲音帶着的氣急敗壞,一股狂風就將他給趕了出來。
唐念念怔了怔。
司陵孤鴻看得喜歡,低頭就在她脣上印下一吻,道:“被趕出來後,我回司陵家族看了娘,再想去尋一處和山谷一樣清淨的地方,尋到了虛雪山。”
他擡眸,深深的看入她的眸子裡,緩緩道:“我在虛雪山建了雪鳶山莊,度過了四年,然後,見到了念念。”
“念念……”他輕笑喚着。
這兩隻字的稱呼裡,似乎帶着一股魔力,可讓融化他所有的菱角,只餘滿腔的溫柔。
“恩。”唐念念擡眸,眼睫毛幾乎與他的碰觸交纏在一起。
“念念的過去如何?”
唐念念眸子暗了暗,只是這一瞬間的變化就被司陵孤鴻注意到。他手指捧起她的面頰,將她的面容完全看在眼裡,“念念?”
唐念念感覺到他聲音裡的關切和一抹幽暗,那不是對她的。
“誰傷了念念?”司陵孤鴻問道。
唐念念點頭。
司陵孤鴻眸子漸深,“告訴我。”
唐念念眼睫顫了顫,有些木然道:“我的記憶只有被老怪物帶走之後的。老怪物是藥修,喜歡邪毒,用人試藥。我天生月骨是最好的試藥人體質之一,被老怪收爲弟子,每日端茶送水,一年後開始在我身上試藥、試蠱、煉成了藥人。”
她一口氣說下來,直到感覺到抱在腰上的手臂收緊,話語才停了一下。
“然後?”司陵孤鴻問道,聲音低啞幽暗,還有不變的濃濃溫柔。
唐念念眼睛漸漸恢復了一些神采,看着他好一會,才緩緩道:“試藥、殺人、求生、這樣過了五十年,我偷了綠綠被發現了,然後把綠綠吃進肚子裡,醒來後發現靈魂到了唐念念的身上,第二天就被送上花轎,到了雪鳶山莊。”
這可謂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埋藏在心底最大的陰影,如今完全展現在司陵孤鴻的眼前。說完之後她只感覺到一股全然的輕鬆,全身上下都似變得通常無比,那一瞬的感悟讓她知曉,前世的一切都是她的心結,而今日在司陵孤鴻面前說了出來,也讓她一下看破心結,一舉突破了心境修爲,到了金丹巔峰。
牀榻內寂靜,唐念念躺在司陵孤鴻的懷裡,感受着他的溫潤的手指撫摸在背脊上,眼眸眯了眯,又往他的懷裡的鑽了一分。
“老怪物呢?”他問道。
唐念念搖頭,因爲腦袋埋在他的懷裡,聲音有些嗡嗡的,“不在這個世界。”
一雙手慢慢的伸過來,將她埋着的腦袋捧了出來。司陵孤鴻深深的看着她,低頭在她面上親吻,那親吻猶如輕羽一樣,沒有一點情慾的味道,只有濃濃的安撫,滿滿的珍惜,虔誠似可以爲其付出一切。
唐念念鼻子微微有些發酸,這就吸了吸,睜着眸子定定看着他,認真道:“我是唐念念。”
“你是唐念念。”
司陵孤鴻道:“我的念念。”
唐念念眸子一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