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一腳已經踏進竹樓,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她狠狠拽了回去,她被拽的一個趔趄,毫無防備下就要跌倒。
秦沐川急忙扶住她的腰,將她帶起來站好。
孃的,這誰啊,就不能溫柔點,她雖和傾國傾城不沾邊,但起碼也是個母的吧。
沈洛憋着一股子火,待看清來人後,那股子火更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幹什麼,有病吧。”
“又胡鬧,昨天的事忘了。”秦沐川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語氣甚至有些嚴厲。
“你才胡鬧,你們全家都胡鬧。”胡鬧,胡鬧,她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胡鬧,她乾脆改名叫沈胡鬧得了
秦沐川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不是胡鬧,剛纔是在做什麼。”
脾氣不好,性格囂張,蘇哲說的一點不錯,真是太適合他了,外加偏執,自大狂。
沈洛忍着怒氣,道:“你不是受傷了,我去找藥,裡面有消炎的。”
“我不需要。”就算她拿出來了,他也不會吃。
“我不想欠你。”
不想欠他?
秦沐川冷笑,“想還,你也得有命出來。”
吱…吱…轟隆……
一直顫巍巍的竹樓,彷彿是要印證秦沐川的話,轟然倒塌。
早不倒晚不倒,秦沐川一句話就倒了,鐵粉!
沈洛甚至忘了反應,震驚的看着眼前一地的塵土飛揚。說不後怕那是假的。
沈洛下意識的看向秦沐川,心情有些複雜,若不是他攔住自己,也許她現在就在那堆廢墟里。可是藥也沒了,她不喜歡欠人,更別說那人是秦沐川了。
“回去。”秦沐川臉色已經黑的不成樣子,說她胡鬧,她還不願意聽,若不是他來的及時,還好他來的及時。
沈洛心情不好,再遇上黑着一張臉的秦沐川,心情更加不好。
“秦沐川,你又不是我腦袋裡的交警,憑什麼總是對我指手畫腳?”
“你不是說我們是兄弟?”
嘎,兄弟?
“在我們那裡,敢和我稱兄道弟的人,都得聽我的。”秦沐川指的是特種大隊。
沈洛瞬間瞪大眼睛,我靠,早晨隨便說說的,他還真當真了。她是獨生子女,雖然從小就渴望有個弟弟或妹妹陪伴,現在竟然夢想成真了?只是他們這關係轉變的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我以後叫你大哥,還是二哥?”秦書亭一直二哥二哥叫的,不過他也確實挺二的。
“你可以叫我沐川哥。”秦沐川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只是沈洛的臉色卻越發難看,真是給他個母雞,他就想吃雞蛋,“沐川哥你個頭啊,三十郎當歲的年紀了,還沐川哥,我看沐川大叔還差不多。”
“沈洛,我纔剛三十。”正值壯年的年紀,爲什麼總是被她嫌棄?
“沒看出來,可能沐川大叔你長得太快了。”沈洛說完向着廢墟走去。
秦沐川一把拉住她,“又幹什麼?”
“當然是找藥。” 她也想拯救宇宙,可是沒工具不是。現在只有一雙手,挖個地洞是不可能了,搬個柱子,搬根樑還是可以的。
“我說了不需要。”秦沐川緊緊拉住她的胳膊不放。
沈洛用力甩了幾下,可是怎麼也甩不開,她恨恨的看向秦沐川,“你滾一邊去,別打擾我工作。”
秦沐川卻沒有因爲她的態度惱怒,眼裡已經漫上無盡的溫柔,“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真的不需要。”
需不需要她又不眼瞎。
“你不需要,可我需要。” 她是醫生,看見需要幫助的人,不可能放任不管。更何況還是因爲她需要醫治的人。
沈洛眼裡滿是倔強,秦沐川忽然想起上次軍演時,在那個斷崖前,她也是這麼看着自己的。
可是不正是這樣倔強的她,一次次的打動他,直到最後丟盔卸甲。
“我幫你。”秦沐川鬆開她的胳膊,走向廢墟。
這次卻換沈洛一把拉住他,“不用。”
秦沐川眉頭立即狠狠皺起,一手指向那些倒地的樑柱,“你搬得動?”
“放心,昨天剛吃了兩桶菠菜。”
秦沐川麪皮一抽,別說她不是大力水手,就算是,現在也輪不到她動手。
“那也不行。”
這什麼人啊,好話不聽,非逼她動手。
“不是你不行,而是路不平,所以二哥你就站在這裡,千萬別動,不然傷到你就是兄弟我的罪過了。”沈洛一邊說着一邊想把秦沐川往後推到安全位置。
只是理想是美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任由她怎麼用力,秦沐川高大挺拔的身體仍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沈洛終於放棄,力氣本來就不多,現在還做了這麼多無用功。
“秦沐川,不是我不想讓你幫忙,而是你不能再動了。”雖然還沒看過他的傷口,但是現在從他後背浸透的血漬看,蘇哲並沒有說謊。
“你別聽蘇哲胡說,什麼事都沒有。”
看着秦沐川的狡辯,沈洛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秦沐川,在你們那裡,所有人都得聽你的,但是在我這裡,所有病人都得聽我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站在這裡,不許動。”
沈洛臉上堅定的神色,以及擲地有聲的聲音,一下子觸撥到秦沐川的心絃,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廢墟,只是不動怎麼可能?
沈洛甩了甩胳膊,熱身運動就算了,剛纔不是在秦沐川那已經做了嘛。她彎腰抱起一根木頭,稍微有一點點沉,還好挑了根看起來不重的,不然真的會被秦沐川小瞧了去。
“砰”,沈洛嚇了一跳,連忙向出聲的方向看去,原來秦沐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撿起廢墟的木頭扔到了一邊的空地。
這人還真是。秦沐川的固執沈洛是見識過的,她知道再阻止也不會有用,只得隨他去了。
她抱起那根木頭,也扔到一邊的空地,轉身回去重新彎腰,再抱起,再扔到一邊……
沈洛時不時擦一下臉上的汗水,來來回回也不知道多少次了,看到廢墟越來越小,沈洛打心裡涌出一股子喜悅,看吧,女漢子就這樣誕生了。
當然這主要歸功於秦沐川!她應該感謝他。
秦沐川看着沈洛近乎機械似的動作,心疼的不行,他從來不知道她那麼纖細的身體,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強悍的力量,可是即使這樣,她也只是個女孩子,一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女孩子。
秦沐川的心臟越收越緊,他不顧背上傷口的再次撕裂,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起來。就在他想一次抱起四根木頭時,胳膊卻忽然被按住。
沈洛不說話,就那麼直直的看着秦沐川,意思卻不言而喻。
沈洛臉上全是汗水,因爲擦汗時手上的髒污弄到了臉上,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來很是狼狽,但是她眼裡迸射出來的光彩卻讓秦沐川心裡狠狠的震撼了,如果她當兵,一定是個好兵。
“我沒事。”秦沐川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痛恨自己受傷,之前也受過傷,大的小的,多的記不清,總能淡然處之,現在卻再不能。
“沒事個屁。現在聽我命令,”沈洛頓了一下,最後一句擲地有聲,“去那邊站好!” 他後背又有血漬浸透出來,這個人怎麼這麼能逞強。
秦沐川一愣,此時他彷彿看見了一個發號施令的軍官,已經好久沒人命令過他什麼了,可是現在這個站在自己面前,剛到他下巴的小女人竟然跟他說“現在聽我命令”,他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難過。
“哎,說你呢,聽不到啊,找抽啊!”
兵痞!沈洛正在努力詮釋這兩個字的意義。
秦沐川卻仍然沒動。
兩個人視線焦灼在一起,對峙開始,五秒,十秒,一分鐘,兩分鐘……
最終秦沐川還是沒有妥協,想想從認識到現在,每次的爭執似乎都是他選擇妥協,但是這次卻不能。
看到秦沐川這麼堅持,沈洛沒辦法,只好妥協,“一次少搬點,聽到沒?不然加重傷勢,還得多浪費藥。”
嘴硬心軟,秦沐川心裡劃過一股暖流。
短暫的休息後,沈洛又恢復了點力氣,繼續埋頭苦幹。
秦沐川一邊搬着木頭,眼睛卻一直看着她來來回回的身影,眼裡滿是讚賞和堅定,這就是他認識的那個永遠迎難而上,有些小任性,有些小倔強,但卻從來把別人放在第一位的人。越深的接觸,越讓他看到她身上更多不一樣的東西。
她是堅強的,勇敢的,他應該相信她。
在秦沐川的大力“支持”下,沈洛的女漢子生涯終於高一段落,她在廢墟里刨啊刨,終於找到想找的東西,她眼含熱淚,顫巍巍的拾起。累死老孃了。
“孃的,天沒降大任於我,照樣苦老孃心智,勞老孃筋骨……”
沈洛小聲抱怨着走到秦沐川身邊,“走吧,二哥。”
秦沐川卻一把拉過她的手,現在距離這麼近,才發現她雙手全是被木屑劃破的傷口,他只覺得無比刺眼,心一揪一揪的疼的不行。
“疼嗎?”
秦沐川想放在眼前仔細瞅瞅,下一秒沈洛卻已經將手收了回來,“至於嗎,多大的事。”
其實挺疼的,但她可不想被他小瞧了去。他傷成那樣,都說沒事,她這麼點小傷還真不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走了,回去還得找傢伙熬藥呢。”
沈洛轉身向院子大門走去,秦沐川卻一把從後面抱住她,低低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沈洛,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彷彿再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度,一切都那麼熟悉,熟悉的沈洛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
對不起,是對現在,還是以前,或是以後。
只是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重要了。
沈洛掰開秦沐川箍在自己腰間的手,轉身看向秦沐川,彼此距離那麼近,秦沐川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神裡的鄭重,她要說什麼?讓他滾開,還是說,沒關係原諒他了,只是他都不想聽到。
“二哥,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要是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只能自斷手足了。”
“噗嗤”。有點壓抑的笑聲從大門外面傳來。
可是再壓抑,沈洛就站在大門裡側,真是想忽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