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終得相見(一)

………江南………

看着馬車裡坐着的頭髮花白的老人,溫柔和藹的望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承認我了,他那滄桑的眼神裡滿是疼愛,也滿是智慧,我知道那就是我的親人,血濃於水的親人,這輩子永遠無法割捨的親人。

自從來到江南,我就一直在想我究竟什麼時候纔去見他,剛開始來到江南,只是想着多熟悉一下,看清江南的狀況,接着見了雲家的向修哥哥,還有那個溫文爾雅卻偏偏迷上春風樓頭牌的雲明傑,當然還有那個讓人討厭的嬌縱的大小姐雲綠影。

但是這些人不是我來江南要見的人。我要來江南的直接原因,額吉始終放不下的那個人,就是此刻坐在馬車裡的那個老人,那位我心心念唸的外公,雲家家主,雲善驍。

雖然一開始沒打算去見他,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要通過他,要和他商量,要讓他知道。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想見他,我想見我的外公。

所以在經過再三斟酌之後,我給外公寫了一封信,託雲向修帶給他,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信,至少雲向修的話他是會有些信的,通過雲向修告訴他,我當然不可能把母親給我的玉佩和落雪劍拿出來向外公證明。

我一直在等着外公來找我,我堅信他會來。信上寫了什麼?就兩個字,飄絮。很少有人知道這是雲家大小姐雲望月的小名,除了親近的家人,我想雲家也沒有人知道,或者已經忘了這個名字。

我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向不遠處的馬車,可我總感覺這條路好漫長,我走了十五年,終於走到了這裡,我沒有努力去維持自身的平靜,因爲不用維持,我的內心是平靜的,掀不起任何波瀾。然而,我的心太過平靜,平靜的我已經聽不到它的跳動聲。

也許是感覺到我周邊氣息的不同尋常,清妍也就這樣靜靜的跟着我走過去,沒有問任何問題。

來到馬車旁,看着他微笑着的臉,我也笑着望着他,然後沒有任何思考的跪了下去,深深的向馬車上那位老人行了一禮。

那一刻,我沒有在乎腳下的泥土是否會沾染我的衣裙,也沒有在乎,佈滿大小各異碎石的街道是否會弄疼我的雙膝。我只知道,這一禮我心甘情願,而且,必行之。

爲的是這位被母親丟下十五年,獨自面對一切的外公;爲的是女兒失蹤,思念成疾的父親;爲的是,苦苦堅守等待我出現的老人。

這一跪我要告訴外公,雲暖回來了,帶着母親和我的思念回來了,以後所有的事情都有我在,你再也不是獨自面對,不管發生什麼。

周邊的空氣好像靜止了,沒有人動,清妍也沒有上來阻止我或攙扶我,那位老人亦沒有,當我自己也不知道經歷了多長時間,站起來的時候,看到從馬車裡伸出來的蒼老有力的手時,我幸福一笑,握住了它。

當那隻手緊握我時,我想遠在蒙古的額吉應該能感受到吧。

我們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我握着他的手,扶着他,走向我的府宅,一路寂靜無語,我們也沒有轉過頭去看對方,只是這樣感受指尖流動的親情,享受難得相逢。

到了堂內,扶着老人坐下,我才擡起頭看着老人,看見老人眼裡溢出的淚水,越過一道道的皺紋流下,我彷彿感受到了這些年老人內心的苦楚。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用一個遠行歸來的孩子的口氣說了一句“外公,阿暖回來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聽到我的那聲外公,我感受到握着的手傳來的顫抖,外公蒼老的臉上浮現欣慰的笑容。

“阿暖,你叫雲暖?”外公是知道我的名字的,聽到他的問題,我還是笑着肯定回答。

“是的,我叫雲暖。”

“哈哈……想我雲善驍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快要入土了,看來老天待我不薄呀,送給我這麼也個冰雪聰明的孫女。”

聽到孫女二字時,我知道外公把我當作雲家的血脈,即使我是雲家的外孫,但此刻我已是雲家的孫女,是雲家的繼承人,沒有人可以改變,或者反對。

“您相信我是您的孫女嗎?畢竟我只是給您說了兩個字,萬一我要是騙您的呢?爲了雲家的家產。”

“哈哈……,雖然一開始看到那封信時,我有些不相信,即使是向修說落雪劍在你手上,也講了一些你的事,我還是有些懷疑,但是……”

老人停了下來,黯淡無光的眼眸裡此刻卻大放光彩,看了我一會,接着說了下去。

“當我坐在馬車裡,看着從遠處而來的你時,我不再有半分懷疑,你就是飄絮的孩子,不會錯。因爲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這個像,並不是說你和你母親長的非常像,而是你給人的感覺和你母親特別像,你們都是那種聰明美麗的女子,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精靈一樣,讓人從內心的喜愛。”

外公的這些話和當時雲向修告訴我的一樣,我和母親給人的感覺真的那麼像嗎?就沒有不同嗎?

“外公,這些年,您過的好嗎?”

聽到我的話,本來還沉浸在得了孫女喜悅中的老人,突然變了張臉,變得怎麼說,我怎麼感覺有些委屈,像是一個孩子在埋怨沒人疼他似的。

這樣的雲家家主讓我吃了一驚,在外人眼裡威嚴無比,掌握江南經濟命脈,甚至是影響全國經濟的雲家家主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表情,要是讓別人看見,肯定會不敢相信的。

“你們還好意思說,你們把我這個老頭孤零零的丟在江南十五年,我能過得好嗎?飄絮那丫頭也沒給我來個信,也不知道在哪裡逍遙了,讓我在這裡受別人的欺負。”

聽到外公的話,我既感覺心酸,但是還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我的外公在我面前是個可愛的老頭。

幸好清妍和外公的人待在外面,他們知道我和外公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留下單獨的空間給我們這對從我出生就沒有見過面的親人。要是他們看到外公現在這副表情,再聽到他現在的話,估計這位跺一跺腳江南都要震三下的雲家家主威望全無了。

“哎呀,外公,好了,我這不是來了嗎?我努力長大,到了十五歲就迫不及待的來到了你的身邊,怎麼,外公不喜歡阿暖呀。”

看到我像尋常小女孩似的撒嬌,外公也沒辦法了,抓着我的手說道:“怎麼會,你這孩子,還不許我抱怨一下呀。”

“外公,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待在你身邊的。”

聽到我的話,外公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面色一沉問道:“阿暖,你母親這些年過的怎麼樣?當年她突然失蹤,真是讓我心急的極點,很多人都說也許她已經死了,但是我不信。”

“外公,母親過的很好,我從小在蒙古長大,我們都很好。只是,外公,您也不知道當年母親離家而去的真正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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