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好好想一想,蒿里山……這不大可能是巧合吧?”
短暫的慌亂與失神過後,羅正道迅速把情緒穩定下來,跟着他把該做的應對策略逐一佈置下去,直到沒其他事情可做了。於是,他又繼續在書桌前發着呆,冥思苦想着那些充滿了各類疑點和槽點的過往記憶。在新世界待的時間越久,羅正道就愈發感覺自己像是困在蛛網中掙扎的一隻小蟲子,每次試圖用力掙脫羅網,然後就會在這些紛繁複雜的線索中陷得越深一些。全然理不出頭緒的雜亂線索堆砌在一塊,除了讓羅正道倍感鬱悶之外,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依照舊世界的科學研究推論,宇宙中的一切物質都是由最初大爆炸的瞬間能量爆發轉化而來,物質本身不會平白無故地增加或減少,只會從一種形態轉換到另一種形態,或許這一理論基本闡述了構成物質世界的奧秘,至少現階段是如此吧!
一個半文盲的穿越者經過了艱苦卓絕的自學補課也能成材,這是多麼具有勵志意義的**絲奮鬥逆襲成功的故事啊!然而,當羅正道瞭解到新世界的空間知識之後,他對自己以靈魂穿越的方式來到新世界表示無法理解。兩個不同晶壁繫世界之間的資訊交換,這不是走在馬路上的兩個熟人碰頭打招呼那麼簡單,晶壁系的壁壘強度與世界本身的規模大小緊密相關的。
舊世界那邊不用多說,天文望遠鏡能觀察到的已知宇宙邊疆遠達兩百億光年之外,別說銀河系,單隻一個太陽系所佔據的空間尺度就是再標準不過的天文數字了。
新世界的情況更復雜,乾脆沒人知道七海之外的天地究竟有多大,尚處於元素混亂狀態的外域是生命禁區,半神以下的存在進去就難說能活到幾時,神明們活膩了進去趟雷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這世界上能幹掉個把神明的東西雖然不多,卻也不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在外域那種地方,因而,新世界的邊緣究竟在何處,這問題的棘手程度與“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相差無幾,是讓研究者們深思到頭痛欲裂的終極謎題之一。
鑑於在主物質界以外,新世界有着類似元素位面和上下層位面之類常人無法觸及的特殊地區,這世界的規模恐怕也不能用小來形容。
既然世界的規模大小是已知的,晶壁強度也就不用多說了,如此龐大的兩個晶壁系無聲無息地完成了一次資訊交換。
打個比方,恰似分別乘坐在兩列相向而行的高鐵上,兩位眼明手快的乘客在風馳電掣般的列車上隔着窗戶的縫隙熱情握手,並且互換了名片,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低得完全可以用匪夷所思來表述。
從本來很普通的地卡當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張無法分類的特殊魔卡“蒿里山”,當羅正道意識到這件事有多可怕的時候,真格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舊世界的蒿里山是在泰山腳下的一座小山丘,不過也是華夏神話中死者之國的所在地,這張無論怎麼看不都該出現在新世界的魔卡堂而皇之地登場了,驚悚程度不啻於半夜走在路上,突然碰見一條薩摩突然變身成了楊冪衝着你嫣然一笑,尼瑪,這絕壁是國產天雷滾滾版言情聊齋劇的打開節奏啊!
沒等心情糾結的羅正道考慮清楚,他的房門又被叩響了,一個聲音說道:
“伯爵大人,最後一批漁船也回港了,您有什麼吩咐嗎?”
聞聽此言,羅正道暫且把魔卡的事情放下,接口說道:
“嗯,告訴佐拉多派偵察船巡邏,發現可疑跡象立刻上報。”
“是的,大人。”
“指揮官閣下,我們還有一天一夜的航程。”
“嗯,我知道了。”
擺手示意副官可以退下,繼續溫柔地撫摸着這件仿如用鑄鐵製成的黑色鏈伽,總是給人以粗魯殘暴印象的哲提·白山此刻掛在臉上的燦爛笑容,大概連對它傾心已久的地精姑娘表白時都不曾有過。
“班恩之怒”是這件神器的名稱,若不是以聖者形態降臨卻不幸倒在了羅正道的槍口底下,丟了大臉的神明下決心要找回場子,單憑哲提·白山的虔誠度,跪在祭壇錢祈禱一萬年也不用指望能擁有這個檔次的無價之寶。這件神器附加了粉碎打擊和多重幻影的特效,只需輕輕一揮就能打碎一人多高的巨石,或是同時擊倒出現在眼前的複數敵人,這些都只是神器的基本功能罷了。簡而言之,手握着神器的熊地精指揮官有信心一個照面就乾淨利落地幹掉那個人類,前提是他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咚!咚!咚……”
震耳欲聾的炮聲對哲提·白山已是再熟悉不過的生活伴奏,在這時候猛然響起,它不免生出了一絲擔憂。起身推開房門上了甲板,輪值軍官向熊地精指揮官敬禮後,哲提·白山開口說道:
“爲什麼要開炮?”
“收到信號說,前方發現海盜偵察船,我們開炮沒能擊中目標,他們逃走了。”
聞聲,熊地精指揮官眯起眼睛尋思了一會,它忽然笑了起來,說道:
“不要擔心,我們會取得最終勝利。告訴士兵們,這場戰爭帝國將會是最後的贏家。”
地精海軍的士氣在一次又一次戰敗過後,僅能維繫在尚可一戰的程度,地精不愧是以勇悍著稱的戰鬥種族,三番五次地慘敗之後,居然輸成這副德行還能接茬打,問題是榮譽感能支撐地精們戰鬥下去,必勝信心就半點也談不上了,哲提·白山的一番表態更像是在寬慰部下。
偶發的短促交火過後,那幾艘明顯是擔任偵察任務的海盜輕型三角帆船與地精艦隊脫離了接觸,按部就班向前推進的龐大地精艦隊如同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城市,緩慢而不可阻擋地朝着威克礁逼近。
當嘹亮的軍號迴響在晨曦薄霧之中,透過了那層淡淡的稀薄海霧,莫多·黑水從單筒望遠鏡的狹窄視野裡再一次看到了威克礁港口要塞區的模糊剪影。
已經很熟悉這片荒蕪土地的情況,此刻的莫多·黑水可說是百感交集,既有難以抑制的興奮,又免不了惴惴不安。進攻威克礁的軍事行動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被剝奪了最高指揮官的職務也不值得惋惜,它不是第一次因爲戰績不佳遭到軍部貶斥,這點打擊不至於讓大地精指揮官一蹶不振。遭到懲處罷免對莫多·黑水更多的是面子上不好看,黑水部落的根子夠深,等到這陣風頭過去了,它很快能鹹魚翻身。以往歷次的情況也都是如此,不過與羅正道打交道的次數越多,它就愈發覺得沒把握幹掉這個流亡海外的人類貴族。
威爾·尼達姆猶如漆黑夜晚中行路人面前的一個大坑,每次你覺得已經知道了深淺,但一腳踩下去就會後悔不迭。沒辦法,這傢伙太會扮豬吃老虎了,把底牌藏得很深很深,究竟處在何種情況下對他來說纔算是絕境呢?反正這事叫莫多·黑水來分析,它是鬧不明白的。
儘管如此,大地精指揮官可以對燈發誓,僅憑這支臨時起意拼湊而來,兵員素質良莠不齊的雜牌艦隊,再加上一件班恩賜予的神器企圖殲滅福祿伯爵及其黨羽,這計劃看起來非常不靠譜啊!
對於一名士兵來說,在敵情不明的時候,無懼生死地衝向敵人那是值得稱讚的勇氣。作爲一名指揮官來說,僅僅懷有勇氣戰勝一切強敵的幼稚想法,那就顯得過於天真和不專業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地精艦隊不可能因爲把握不大就在海盜們的眼皮底下不戰而走,隨着這支龐大艦隊步步進逼,海面上安靜得只能聽到風聲和浪濤拍打船體的細碎聲響,這似乎是暴風雨降臨前的最後平靜。
“報告,地精艦隊前鋒進入炮臺射程。”
威克礁港區所在的位置是岩礁上最大的天然港灣,在港口旁邊有幾座百米左右高度的山丘濱海矗立,可以爲航船提供比較不錯的避風環境。當然,這些制高點也是構築防禦炮臺的理想場所,戰艦是很難仰射與高地炮臺對抗的,倘若地精艦隊放棄港口選擇在威克礁的其他方向登陸,那麼隨後大軍跋涉前往內陸定居點的距離將十倍於從港口進擊,肥的拖瘦,瘦的拖垮,這正是羅正道所期望看到的場景。
早就領教過威克礁嚴酷的沙漠環境和糟糕到極致的道路運輸條件,哲提·白山明知強攻港口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它也沒別的選擇,只好跟歷次進犯時一樣,由設防嚴密的港外發起了首輪攻擊。
“開炮!”
“轟——”
位於威克礁港區外緣右側的三號炮臺率先發言,這門只能左右方向調整15度射角的巨炮在炮閂拉動的一瞬間,向前噴吐出了令人不敢逼視的熾烈金色火光和大蓬白煙,一枚碩大的球形實心彈也應聲射出。
人類守軍早就針對海面方向敵軍可能來襲的方位編制了一份詳盡射表,炮組連開火前計算的時間都一併省卻,炮手們只剩下點火開炮等待最後結果的份了。這時候,只見這枚沿着拋物線急速墜下的石彈偏離了地精戰艦不到四十碼,猛然落入了下方泛着淺綠色的海水中,由石彈撞擊海面激起的粗大水柱足有五、六層樓的高度,所挾帶的強大動能是何其驚人也就容易想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