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封閉的環境,還有千百年的傳承,使得蠱幾乎爲生苗所獨有,毒也是自成體系,導致了外人很難接觸到,所以越發的神秘難測,在常人眼中,幾乎也成爲了詭異的代名詞。
實際上,蠱師往往也是毒師,在生苗那裡,蠱毒是不分家的,因爲有的蠱,本身就是一種毒。而與尋常的毒不同,蠱是活的。
它甚至還能被蠱師所控制,甭說是一個外人了,有的蠱就算是蠱師自己也解不了。所以,別看陳伐信心十足,穎兒一臉淡然,可週邊看着的幾個人,卻緊張到了極點。
陳伐,真的能夠解蠱?
能嗎?答案淡然是肯定的。對於解除穎兒身上的蠱蟲,陳伐是張飛繡花,早就胸有成竹了的,因爲他已經通過前面幾天的試探,確定瞭如同老爺子所說,藥氣對於蠱,照樣有着剋制作用。
陳伐左手捏着銀針,閃電般的落在了穎兒身前的天突穴上,然後,兩根銀針幾乎同時刺入了璇璣穴與華蓋穴。隨後,銀針下落,紫宮穴,玉堂穴,膻中穴,中庭穴……
雖然隔着一層衣衫,然而,陳伐手中的銀針卻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不斷的落下。然後,陳伐擡手向上,銀針閃動,再次落下,這一次是百會穴。
這個舉動,看的師爺差點沒跳起來,百會穴這可是死穴啊,這地方難道也是能輕易動的麼?
可這還沒有完呢,陳伐手如閃電沒等他反應過來呢,便已經刺入了穎兒兩邊的太陽穴,然後他雙手攆着銀針,兩眼微閉,藥氣好似溪水涓流般慢慢的隨着銀針進入了她的體內。
太陽穴是人體的死穴,一旦遭遇重力擊打,會有致命的危機。陳伐的藥氣雖然是一種生機,一種平和的能量,可畢竟是在他控制着的前提下。一旦失控,這藥氣便會化作最爲恐怖的暗傷,或許能夠讓穎兒直接喪命。
所以,陳伐臉色凝重,就連呼吸也變的深邃而悠長起來……
場中的幾個人,都瞪圓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出。外面的楚天舒等人,更是拿着趁手的傢伙,阻擋着任何打擾的到來。
隨着陳伐不斷的攆着銀針,催動藥氣,穎兒一開始神色還算平靜,可是,很快,一對秀眉便微微皺起,配着蒼白的臉色,顯得楚楚動人。
陳伐像是沒有看見似得,不斷的催動着藥氣。
她的身子突然一顫,漆黑的瞳孔周圍,陡然浮現了一點灰色的暗影,衆人似乎聽到了一聲低鳴,不過,馬上就又消失不見了,好似是錯覺一般。
不過,穎兒的兩手卻猛然朝着身下的椅子抓去。她的手指是那麼的用力,以至於骨節高突,卻白的滲人。馮恨晚見狀,將手輕輕的遞了過去。穎兒似乎整個人已經疼的失去了意識,感覺到有東西遞到手邊,立即死死的抓住,彷彿溺水的人握住了生還的希望似得。
馮恨晚粗大的手指,竟然被握的咔咔作響,可他卻像是沒有了痛覺似得,只是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着穎兒。
冷汗,從着穎兒的額頭上滾了下來,豆大一般。
她的兩眼早就已經閉上了,嘴脣更是咬出了一絲血跡,額頭上的青筋好似被束縛住的蛟龍在不斷的掙扎一般,猙獰的有些嚇人。
陳伐的呼吸,漸漸變的粗重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額頭也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不過,他的手依舊沉穩的攆着銀針,穩如泰山。
“嗚……”穎兒終於忍不住痛哼出聲。這是一個堅強的丫頭,或許只有陳伐才能夠知道,在他的藥氣遇到那個蠱蟲之後,那玩意是多麼的狂暴。
臣蠱在心,吞噬精血!
這蠱蟲的確是詭異非常,竟然寄宿在了心臟附近,卻又能讓人完好的活着,這也是爲什麼穎兒一直臉色蒼白至此的原因。
這還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若是再過上些日子,穎兒沒準都會因爲那個小小的存在而被吸盡精血而亡。而此時,若是能夠掀開她的衣服看一下心臟部位的話,會發現那裡的血管,都鼓動了起來。
蠱蟲,其詭異和可怖之處,絕對是超出了尋常人的想象。
然而就像是萬物都有剋星一般,這臣蠱除了君蠱之外,今天再次碰到了一個剋星,藥氣!
陳伐要做的,就是將它從寄宿的地方趕出來,清涼的藥氣,一絲絲的開始在穎兒的體內遊走,終於,到達了心臟附近。對於臣蠱來說,那一道道的藥氣就好像是一張大網一般,朝着它當頭罩了過來,似乎想要將其煉化一般。
於是,臣蠱逃了。
陳伐的額頭,汗水已經滴落了下來,穎兒的身體已經不斷的抖動,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控制着她一般,不由自主。
“啊……”穎兒的身子陡然一僵,睜開的眼神,都變成了一種極爲詭異的冰冷。她的頭迅速的向後仰去,右手,幾乎是瞬間就抓破了馮恨晚的手……
就是它!
陳伐的眼睛一直盯着馮恨晚的眉心,當看見那那裡陡然鼓動了一下之後,一根銀針瞬間就刺了過去。
銀針輕輕的一挑,穎兒的身子好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力氣的鹹魚一般,重重的坐了回去,整個人閉着眼睛,身子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手腳無意識的抽動着。
此時,眉心纔開始出現一點殷虹的血絲。
陳伐迅速的拔掉了她身上的銀針,見到這動作,旁邊的師爺忍不住開口了:“解,解決了麼?”
“嗯!”陳伐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將手中那點銀針微微一轉。
其他幾個人頓時瞪圓了眼睛看去,只見銀針的那一點鋒芒上,似乎多了一點殷虹。一開始,他們還以爲是一點血跡,當看見了陳伐的舉動之後,才意識到不對。
“這,這就是蠱?”
“臣蠱!”陳伐兩眼微眯,輕輕的出了口氣。蠱也是有種類的,種類不同,自然大小形象和用途也不一樣。比如那石刀處碰到的風蟲,便是蠱的一種。這個,則是那君蠱控制着的臣蠱。
“這玩意……”師爺很好奇,他從來都沒想過,那神秘的幾乎是難以想象的蠱蟲,會在他的面前出現。再加上眼神不好,看不太清楚,所以,他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想要拿到眼前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陳伐忽然一挑眉梢,掃了他一眼道:“它是活的!”
“啥?”師爺的眼神陡然一突,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直接蹦出去足有四五米遠。
馮恨晚更是一把抓住了穎兒的椅子,將他扯到了一邊,臉上帶着一絲恐懼的盯着陳伐。李老爺子雖然還坐着,不過,下巴上的鬍子顫抖個不停。雖然知道蠱的恐怖,可畢竟都是道聽途說,卻沒有一個真切的體會,可剛纔治療時候穎子的痛苦,他們卻是親眼所見。
這麼一個小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絕對的要敬而遠之啊!
“你,你咋不弄死啊!”師爺差點沒跳腳。
“放心吧,這個小東西既然已經脫離了宿主,便沒有多少時間的活頭了。我正好趁着這時間,好好的研究一下它!”陳伐輕輕的捏着銀針轉悠了一下。
“它不能害人了吧?”師爺吞了一口乾澀的唾沫,小聲道。
陳伐點了下頭:“放心吧,就算它寄宿在了你的身上,我也能將你救回來。”蠱蟲,離開了宿主之後,便會不斷的虛弱。
別看時間不長,可是,這麼一會的功夫,它便沒了小半條命!
“我謝你了,還是不用麻煩了!”師爺急忙搖頭,不過,得了陳伐的保證,他的膽子終究是大了不少。顫顫巍巍的又湊了過來,眯着兩眼仔細的打量了過去。
只見是一個比芝麻還小的玩意,還在動!
它有着兩根觸角,還有一對猙獰的下顎,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變小了的螞蟻,通體殷虹,十分噁心!師爺身上的肉微一哆嗦,急忙縮到了旁邊,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多謝陳大哥!”這時候,穎兒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的聲音很是虛弱,不過,整個人卻精神了不少。也是,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蠱,那就像是被送上了斷頭臺一般,偏偏這一刀還遲遲不落下,她的壓力可想而知。
此時,蠱蟲已去,她感覺自己彷彿是囚徒脫離了腳鐐,整個人說不出的輕鬆。
“穎兒,你真的好了?”馮恨晚頓時激動起來。
李老爺子也顫顫巍巍道:“丫頭……”
“爺爺。”穎兒的眼圈也紅了,一滴清淚,頓時蒙上了她的眼睛。
李老爺子見狀頓時是連連點頭,自從穎兒中了這臣蠱,也是奴蠱之後,漸漸的便沒了眼淚,眼中也似多了一些雜物一般。然而此時,穎兒眼神乾淨,清澈,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液體,那哪是淚啊?
那分明是一種希望,一種喜悅,一種重獲新生的自由!
“陳小哥,謝謝你了,我老頭子真的謝謝你了!”李老爺子說着便要朝陳伐跪下道謝。
陳伐急忙單手將他扶住:“老爺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也別衝我行禮,不然的話,可就折煞我這個晚輩了!”
“應該的,這都是我應該的啊!要不是你,我便是死了,也沒臉去見她的父母啊!”李老爺子眼淚翻滾,激動道。
想想也是,自己的兒媳婦是生苗,死了。自己的兒子,也去了生苗的寨子又死了。老爺子接連遭受打擊,如果不是因爲有穎兒在,估計早就抗不下去了。
當得知自己相依爲命的孫女,也被下了蠱之後,李老爺子幾乎是差點崩潰掉。可是,蠱這個東西,根本就是沒有辦法的啊!他是束手無策,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就當他老人家絕望到了極點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突然出現,並且真的救了穎兒。
這是救了他的命啊!
“老爺子,穎兒姑娘的蠱,這不是已經去掉了麼?這是天大的喜事,您應該高興啊,可不能說這種喪氣話,您啊就踏踏實實的活着,至少也得活他一百歲!我想穎兒姑娘還得讓您幫着帶重孫呢!”師爺再旁邊笑道。
“哎,好,我一定等着,好好的等着!”李老爺子笑了,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新生的喜悅。
好容易安撫下了他,陳伐這才道:“雖然去掉了蠱,不過,穎兒姑娘的身子還很虛弱。外面有我這兩天採集的草藥,已經熬製好了,鐵錘你等一下端了過來,讓穎兒姑娘喝下去!再好生調養些日子,便會慢慢的康復了。”
“我就先回去了,您老陪着穎兒姑娘說說話,不過,可不能太長時間,她現在還需要休息呢!”
說完,陳伐在李老爺子的連連道謝中,走了出去。
然後,便帶了外面的人,回了馮恨晚的山洞。陳伐坐在石室內,銀針中,一道真氣流轉,落入了那臣蠱之上,噁心的蠱蟲立即渾身掙扎個不停,不過,任憑它怎麼掙扎,卻也逃不脫銀針。
蠱,這就是讓人聞之色變的苗蠱,它是強大的,可同樣也是弱小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陳伐也難以想象,這世上還有這種東西。
“下蠱奴人,終究是太過殘忍了!”陳伐驗證寒光一閃,抖手將那蠱滅殺了。
爲了安全起見,他又弄了火,將那點殷虹的臣蠱全部燒成了灰燼,先前的治病,不比跟人大戰一場消耗的少。主要是精神上,小心翼翼,全神貫注,不敢出一絲差錯。
此時放下心來,自然涌上一種疲憊的感覺。所以,他便閉上眼睛調息起來。
收了臣蠱只是一個開始。
蠱蟲之間據說有着一種極爲奇異的聯繫,所以,估計那給穎兒下蠱的蠱師,此時應該已經察覺到這裡的情況了。
生苗本就野性難馴,而蠱蟲更是蠱師的逆鱗。
陳伐的這種舉動,無疑會激怒那個蠱師。所以,接下來應付他纔是最爲關鍵的。他必須得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爭鬥。
外面,師爺靜靜的看着陳伐還有守護在門口的楚天舒等人,心中越發的好奇,這個擡手間便將人人聞之色變的蠱都給解了的年輕人到底什麼來頭?還有,他竟然真的沒走,難道,就不怕蠱師和生苗的報復麼?他,哪來的這種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