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瘋子躺在牀上,他睡不着,剛纔只是故意捉弄那些傢伙而已,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當初的情景,這些年下來,雖然年齡越來越大,奇怪的是關於天坑的一切,隨着時間的流逝,有些明明模糊的細節越來越清晰,那地方有股神奇的力量。
難道自己身體康健強壯,也和風印有關?曾瘋子忍不住坐起來,此時,有人叩門,曾瘋子不想理會,可叩門的聲音越來越響,一聲接着一聲,“進來。”
是宋國,他端着茶杯,“是人蔘茶,提神的。”
曾瘋子不言不語,懶得擡眼睛,宋國雙手握在一起:“上次情況緊急,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講就匆忙分開,難得今天有機會,我想和您好好聊聊。”
“是他們讓你來的嗎?”曾瘋子淡淡地說道:“套我的話?”
“他們需要問話,何需要套呢?現在的高新科技與醫藥問訊很發達,只需要一小瓶藥水就沒能讓你有什麼說什麼。”宋國看着曾人瘋的臉,他的確老了,但那是與幾十年前相比。
與同時間線的人相比,他依然年輕,頭腦清晰得不像話,要不是臉上冒出的老人斑,誰有想到他是一百餘歲的老人?
發現他盯着自己的臉,曾瘋子馬上按着自己的臉:“一年前,還沒有這些,你怕死嗎?”
“人生自古誰無死?我曾經以爲自己什麼時候死都是一個樣子,反正人生已經完蛋了,我是個盜墓賊,給有錢人充當軍師,幫他們找穴,幫他們盜墓,獲得不菲的錢財,拿到錢時,前面幾次還是滿足的,時間長了,一點感覺也沒有,麻木了。”
曾瘋子不言不語,默默聽着宋國的說話,“我得感謝您,沒有你當年的教誨,哪有現在的我?沒有這一手的本事,哪有生存下來的機會,當初從學校被退學,百念俱灰,自己的一切都完蛋了,幸好,自己沒放棄自己,最終也活過來了,用不正當的手法。”
“其實我做過一切最壞的打算,被抓,判刑,然後在監獄裡老死,或是病死。”宋國說着說着,咧開嘴笑了:“橫豎都是死,反正沒有後人,不用擔心給家人抹黑。”
這種法既實際又現實,曾瘋子居然笑了:“沒錯,曾幾何時,我也是這樣的想法,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不過,你沒坐牢,還和他們在一起,看上去很不錯。”
“多虧趙老,我和他的緣分始於多年前,因爲我的退學斷了,現在,又續上了,他幫我求得一個重生的機會,讓我免於牢獄之災,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能夠在正確的事情上派上用處,這種感覺比起以前,格外不同,您能體會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利用你的知識打擊盜墓者和國際文物走私集團,還有那些非法蒐集被盜文物的買家。”曾瘋子不愧是曾瘋子,“對嗎?”
宋國服氣地點點頭:“的確追回了不少重要的文物,但比起流失的,不過九牛一毛。”
“以前,盜墓是營生的手段,後來,是獲利的手段,一樣是爲了錢,可性質不同,前者爲了活下去,後者爲了更好地活,有個貪字,不一樣啊,不一樣,我不在這兩者之中。”
機會來了,“那您真的是爲了繼續活下去?”
“我前面已經說過,自打從天坑出來,我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身體特別健康不說,幾乎沒有生過病,而與同一年出生的人來說,我年輕得可怕,直到這幾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不怕你笑話,我還以爲自己可以一直活下去,人類的奇蹟在我身上實現,哈哈。”
曾瘋子說得興起,哈哈大笑,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停地咳着,宋國正好奉上參茶,他抿了幾口:“我知道約瑟夫和蓋爾是什麼人,天坑進不了,找到舍利了也不錯,佛光普照,說不定可以照到我這個可憐人身上,讓我繼續活下去。”
“舍利子沒有了,我還有一線生機,強行闖天坑啊,蓋爾捲土重來,四處尋找當初約瑟夫的部下,我也趁機上前,博得他的信任,這些老外最喜歡東方的神秘,我不就是神秘的最佳代言人嗎?他們最喜歡的還是錢,聽說天坑下有一座地下宮殿,打了雞血。”
“所以,地下真有一座地下宮殿嗎?”
“已到了這個份上,我沒有理由再編造什麼了,”曾瘋子懶洋洋地說道:“當然是真的。”
“當年您爲什麼會到我們村子?還教我那些?”
“四處遊蕩,四海爲家,走到哪裡算哪裡,沒有特別去的地方,沒有特別想遇到的人,那陣子的我只是這樣的狀態而已,至於爲什麼教你,你是村子裡唯一一個對我友好的人,不怕我,還想走近我,那麼巧,你對這些陰陽五行感興趣不說,天賦高,有靈性。”
“九宮八卦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看得懂?我只講了一遍,你就通了,厲害啊。”
宋國不禁低下頭,昔時在小樹林裡受教的情形,明明是幾十年前的事,現在想想,卻鮮活得像昨天的畫面,兩人的關係卻不復從前了,已經變了。
“你的父母對你接近我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反感和牴觸,到後來的放任,和你的堅持有關吧?”曾瘋子突然想到,這個孩子是下雨天會擔心自己會不會淋到的人,內心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突然鼻子一酸,憶往昔,還是有些值得回憶的東西。
“是,我說過,不能因爲對方的貧窮認定對方爲壞人,這是不客觀的,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我捱打了,被老爸吊起來打了一通,哈哈,現在想想,好壞的界限太模糊了,面對打我的父親時,我覺得他是壞人。”
曾瘋子不語,突然閉上眼睛,“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去檢查了,五臟六腑都受損,功能正不斷地退化,我這個年紀,還能活得如此康健的很少見,但是,繃緊了的弦有斷掉的一天,我想,我正接近那一天,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