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然放下手上的茶杯,“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既然這麼做了,那麼便有這麼做的道理。不信你等着看吧,等會兒就算是金道長來了,太后也只得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燕七七看着他一臉得意的樣子,低聲一笑,“這麼說,你昨天晚上連青雲觀裡也光顧過了?”
李墨然笑,“就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高手,可是這裡可是古代好不好?這比你身手好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既然有人願意爲我所用,那朕自然是不用白不用,順帶還能夠讓你好好休息一番,朕何樂而不爲呢?”
燕七七突然想起一大早遇上蘇何的事情,心裡便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倒是能夠知人善用嘛。”
“那當然,也不想想咱們的老本行到底是幹什麼的?如果不能快速抓住一個人的特別價值,還混個屁啊!”
燕七七聞言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如此尊貴無比的身份,卻動不動就暴粗口,真是懶得理你!”
“皇上,青雲觀金仙長求見!”外面突然傳來林正尖細的嗓音。
燕七七連忙衝李墨然做一個禁聲的動作,“噓,已經來了。”
李墨然衝她挑眉一笑,“看我的!”
一轉身,李墨然從旁邊的多寶格上拿起一枚雪白的玉如意,然後往胸前一抱,便起身朝着寢宮門口走去。
“朕是紫薇大帝,掌控着天下間的生殺大權,有誰若是惹得朕不高興了,即便他是神仙,朕也要讓他灰飛煙滅!”李墨然嘴巴里唸唸有詞,之後突然將手上的玉如意用力往地上一貫。
一聲脆響在太后耳邊響得異常真切,看着一塊雪白的碎玉順着拖地的帷幔滾將出來,太后臉上的神色倏忽而變。
“仙長,你看到了吧?”
金道長輕擺手上拂塵,回頭安撫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莫憂,貧道看皇上這樣子,怕是有些危險,不如您先在外面大殿等着,貧道自己進去看看情況如何?”
太后等得就是他這些話,連忙點頭,“如此甚好,那哀家就在外面等着仙長的好消息了!”
“還請太后娘娘放心就是!”金道長微笑稽首。
“仙長請!”太后也微笑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便在蘭溪的攙扶之下轉身到大殿裡去等消息了。
“大師傅!”燕七七早已經等在門口,看到金閣老的時候,也是滿面笑容。
金閣老進來之後,看着滿地的碎玉卻搖了搖頭,“皇上,這玉如意本是仙家至品,您這樣子做似乎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道長身爲方外之人,對這些東西竟然也如此執着嗎?”李墨然微笑着請他入內落座。
金閣老搖頭,“玉猶有價,如意無價!”
李墨然笑,“如意不如意,又豈是一塊兒美玉就能夠代表的,便如朕一樣,若是天天受困於此,胸中壯志無力爲酬,想必就是給我金玉爲山,心中也是不如意的。”
金閣老這才擡頭看着李墨然笑了起來,“看樣子,皇上這一次,應該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李墨然將桌上燕七七斟滿的茶水推到金閣老的面前,“與其做困獸之爭,朕倒希望能夠衝破牢籠,到外面的天地裡去一展拳腳,卻不知道金閣老可有什麼方法助朕早日掙脫這眼前的一切呢?”
金閣老雙目緊緊盯着李墨然,“若是皇上真的離開了這裡,難道就不怕大權旁落嗎?”
李墨然笑了,“即便是朕留在這裡又能如何?這所謂的大權對於朕來說,也不過只是一個擺設而已,難道你真的以爲,朕說一句話,就會有人奉命去執行了嗎?”
金閣老嘆氣,“可至少,皇上還能夠守着它。”
李墨然端起面前茶水,輕輕啜上一口,“守着……若真能守的話,又何必要去爭?既然無以爲守,朕又何必徒耗光陰?”
“皇上說的對!”燕七七此時突然開口,“大師傅你應該知道,如今皇上留在這宮裡,除了每日裡裝瘋扮傻,還真是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倒不如離開這是非之地,另謀出路。”
李墨然停盞而笑,“當然了,這東洛國的一切,朕還是無法放棄,至少,眼下不可以!”
金閣老笑,“皇上手中不是還留有重紫帝君的那本小冊子嗎?”
“說的是,”李墨然放下手上杯子,“正因爲有那個東西,所以朕才覺得,是時候行動起來了,畢竟那些東西,如果不能好好運用,也不過是一潭死水而已,朕可不想等到大劫將至的那一天,這些東西卻只不過是一道好看卻不中用的擺設,道長覺得呢?”
“貧道明白了。”金閣老眼中閃過一抹微笑,“皇上此番作爲可謂是未雨綢繆,只不過貧道這裡還有一件事情,卻不知道皇上心裡可有準備。”
“道長請講。”李墨然見金閣老神色有異,心頭突然浮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果然,金閣老衝他微微一笑,“貧道聽聞,這些日子裡,簫郡王一直在和皇上作對,想必皇上的心裡,對他的關懷之情,也不會低於廣平王吧?”
李墨然目光突然斂起,“道長是說簫明宇麼?據朕這些日子的觀察,李子恆自小被太后庇佑,表面聰明異常,實質上卻資質平庸,倒是這個簫郡王,表面上事事爲廣平王出謀劃策,可是實際上,卻無時無刻不展露自己的頭角,此人倒是一個令人無比頭疼的角色。”
金閣老眼中閃過一抹秘密光華,“皇上可知道,簫郡王具體的身世到底是如何的呢?”
李墨然頓住,“哦?莫非這之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嗎?”
金閣老搖頭,“那倒沒有,相反,當年簫相大婚,還是聞名天下的一樁美談!”
李墨然頓時又笑了,“既然如此,朕,願聞其詳!”
金閣老臉上笑容淡淡,開口道:“二十七年前,紫竹國派出紫晴公主前來我東洛國聯姻,來途之中,紫晴公主遭遇劫匪,被當今太后所救,後帶回相府,悉心照料之下,二人結爲金蘭之好。”
“朕只知道太后與簫郡王是姑侄的關係,卻不知道原來她們姑嫂之間,竟然還有如此淵源嘛?咦,好像不對,金道長你方纔不是說,紫晴公主是前來聯姻的嗎?怎麼她反倒成了簫相的夫人,而太后卻成了先帝身邊的寵妃了呢?”
金閣老聞言淺笑,“皇上果然明智,一語道破箇中先機。紫晴公主自然是前來聯姻的,可是先帝又怎麼可能會娶一個在半路之上遭遇劫匪,甚至連清白都不明瞭的女子爲妃呢?”
李墨然瞬間明瞭,“所以說來,簫相的姻緣,也是拜先帝所賜的了?”
金閣老點頭,“簫明宇本應該生在天家,卻陰差陽錯成了相府嫡子,雖然蔭封郡王,可是與天子皇子相比之下,其差距又何止天上地下啊!”
燕七七聞言驀然灑笑,“師傅你可真會說笑話,倘若當時那紫晴公主真的嫁給了皇上,如今又豈會還有簫明宇這個人?”
金閣老看她一眼,笑着點頭,“理雖然是這麼一個理,可是總架不住有些人的執念深沉吧?”
燕七七聞言頓感無語。
“若依師傅你這麼說來,眼下皇上最應該忌諱的,反而不應該是廣平王,而是簫郡王了麼?”
李墨然擡頭衝她一笑,“朕不管他是廣平王還是簫郡王,總之擋在朕面前的是山,朕就把它搬開,擋在朕面前的是河,朕也能把它給填平了!總有一天,朕要給朕的百姓們換來一片晴朗的天空!”
“好!”金閣老聞言撫須而笑,“這天下,本就是智者當強,仁者當立,皇上身爲東洛正統,又如此仁心仁德,貧道自認沒有看錯,相信這天下的百姓也總有一天會看到皇上的真心,到時候天下一心,又何愁大統不繼!”
李墨然端起案上茶杯,燕七七爲他將水續滿,他淡淡呷上一口,“話雖是這麼說,只是朕的心裡卻比誰都清楚,若想要這天下大一統,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金閣老笑着擺動一下手上的拂塵,“有天下人與皇上同行,即便是前路漫長,倒也是充滿激情的,貧道說的對嗎?”
燕七七也在一邊笑道:“沒錯皇上,有我們一路陪着你,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不想李墨然一聽這話,突然擡頭衝她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哦,不管未來怎樣,你此生一定都不能棄我而去,知道嗎?”
燕七七臉上一紅,“皇上說什麼呢,我身爲你的貼身侍婢,還能夠跑到哪裡去啊!”
“你可別再提這貼身侍婢的事情了,要知道丫頭也有嫁人的一天,倒不如改明兒我直接向大家挑明你我之間的關係,你看如何?”
燕七七急了,“皇上,當着大師傅的面,您能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嗎?”
李墨然卻是滿面的一本正經,“這怎麼會是有的沒的呢?正好金道長也在這裡,朕有件事情也好向你報備一下。”
金閣老連忙擺手,“皇上爲天下至尊,不管做出什麼決定,都有您的道理,又何以向貧道報備。”
李墨然笑,“話雖這麼說,可是這件事情卻不同,因爲這件事情關係着七七的終身幸福,而金閣老您,不正是七七身邊最爲尊敬的長輩麼?”
金閣老聞言神色頓時肅穆起來,“皇上的意思是……”
李墨然突然伸手將燕七七的手給抓了過來,“朕從始至終,便只有一個意思,朕這一生只娶自己愛的女人,而朕這一生,也只愛一個女人。”
見金閣老聞言後整個人愣在了那裡,李墨然這才擡眸朝着燕七七望去,“七七,朕可以告訴你的大師傅,朕這一生最想要娶的女人就是你嗎?”
就算燕七七臉皮夠厚,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紅着臉低下了頭。
金閣老看着眼前的一切,若還是再想不明白話,那他這一輩子就等於白活了。
可是等到他明白之後,心裡可就激動起來了,“皇上,您說的這些話可是真的?您確定這一生都會對七七好?”
李墨然將燕七七的小手握緊,擡頭看着她,“七七,你看着我的眼睛!”
七七無奈,只得看向他,卻瞬間就掉入到一汪深潭之中。
“我這個人,從來都不去管別人到底怎麼看我,唯有我認定的那個人,所以我只想要問你,你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嗎?”
燕七七自然相信,因爲他們從小接觸的第一條戒律就是“一諾千金!”這是一個殺手最基本的原則,也是他們終生的信仰!
而這個時候,這個人卻把這一切用在了感情之上,而且他的這段感情的對像還是她燕七七。
她無法去否認,卻還是在內心深處感覺到有一絲惶恐。
李墨然也不催她,只是那麼深深地凝望着她,燕七七終於支撐不下去了,垂下雙眸,堅定地點了點頭。
“呼……”許是之前的情形的確太緊張了些,此時的金閣老忍不住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李墨然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裡,卻突然充滿了幸福的笑容,“我就知道,七七你是最瞭解我的那個人。”
說着他轉過頭來,看向金閣老,“金道長,朕未來所做的一切,往大了說,是爲了天下百姓,而往小了說,也不過是爲了和心愛的人幸福一生而已,所以能夠理解朕此時的心情嗎?”
金閣老突然從坐位上站起身形,“皇上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貧道這就回去幫皇上仔細安排就是了。”
李墨然伸手衝他抱拳,“如此,墨然就有勞大師傅了!”
金閣老滿面激動的神色,“皇上言重了,貧道先行告辭!”
金閣老方一出了李墨然的寢宮,便被蘭溪給截了個正着,“仙長,皇上他到底怎麼樣了?太后娘娘這會兒正急着呢。”
金閣老衝她淡淡搖頭,“還請姑娘先帶貧道去見太后娘娘吧。”
蘭溪心頭一沉,卻不敢怠慢,連忙低頭爲金閣老引路,二人直奔乾元宮大殿。
等到了大殿裡,金閣老打眼一看,好傢伙,等在這裡的人還真不少,大將軍、簫丞相,廣平王、簫郡王,華陽公主、簫皇后,吳貴妃以及後宮四妃個個都到齊了。
看來關心皇上身心健康的人,還真是大有人在嘛。只不過,這些人之中到底有幾個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關心皇上,那恐怕就要兩說了。
看到金閣老遠遠而來,太后最先發話,“來啊,快點兒給金仙長賜座!”
有太監爲金閣老搬來金角椅,金閣老告座,方一坐下,太后便急着開口問道:“仙長進去這麼久,卻不知道皇上此時的情況,到底如何呢?”
金閣老將手上拂塵輕輕甩動一把,滿頭花白的頭髮被他微微地搖了兩搖,“唉……”嘆了一口氣之後,他久久都沒有說話。
可是這一聲嘆息也就夠了,此時不光是簫太后,就連這大殿裡十幾號人,個個心頭都沉重了下來。
要知道這青雲觀的金道長,那可是大家心目中公認的活神仙,就連簫明宇那樣子的人,表面上不畏神明,可是在他的內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芥蒂的。
“仙長能夠給我們大家說的仔細一點兒嗎?”吳明月突然悲啼一聲,施施然行上前來,一把拜倒在金閣老的面前,“皇上他,莫非真的中了邪不成?皇上,您要是有個好歹,可要臣妾怎麼活啊……”
金閣老連忙伸手虛扶,“貴妃娘娘請起,此禮貧道大不敢當。”
淑看着吳明月的模樣一下子沒忍住,開口冷笑道:“我說姐姐,現在皇上又不在這裡,你到底演戲給誰看啊?”
簫媚若聞言皺眉,“淑妃,說話請注意你的措詞!”
吳明月聞言也是十分的憤怒,“淑妃妹妹,你到底哪隻眼睛看到本宮是在演戲了,難道皇上出了事情,你的心裡一點兒都不難過?哦,本宮明白了,你是不是打心眼兒就覺得皇上是個傻子,所以一直都看不上他,更是恨不得他早一點兒出事吧?”
“吳貴妃!”簫媚若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們竟然還能夠爲了這種事情鬧起來,一時間也不由怒了,“你也夠了!還有你們,現在是什麼時候,若是本宮再聽到你們在這裡無理取鬧,就休怪本宮對你們不客氣!”
衆妃聞言這才禁聲,吳明月也明白自己此時這樣做似乎有些不合適宜了些,於是低頭衝簫皇后施上一禮,低聲道:“姐姐教訓的是,這一切都是妹妹太過心急了。”說完狠狠瞪了淑妃一眼,才又退回了簫媚若的身後。
其實這一羣人之中,最爲奇怪的人就數簫媚若了,因爲她的心裡比誰都明白,李墨然哪兒根本就不可能撞什麼邪。
昨天晚上,李墨然明明對她說好了,要回去休息的,結果她一個晚上沒有問事,他竟然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也不知道她的這位皇上夫君,到底都在搞些什麼名堂。
簫若媚突然感覺到耳根一熱,搞什麼?她不是也受了吳明月的影響了吧?怎麼好好的突然想起他是自己的夫君來了?
我去,人家李墨然心裡喜歡的人明明是燕七七好不好?而且她的心裡,也明明有自己的愛人,此時此刻,她不要搞搞錯了纔是!
好在此時,大家的心思都在李墨然的身上,並沒有人去注意簫媚若此時的表面變化,簫媚若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