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澤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他頓住腳步。從口袋裡掏出兩根香菸。然後一邊兒把玩着手裡的煙,一邊兒沉聲道了一句:“出來吧。”
片刻後。一個身材修長,穿着警服的男人出現在他的身後。
他拿出打火機,把手裡的那兩根菸並在一起|點燃了,然後回過身來,把其中的一隻抽了出來。伸手遞給了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那男人卻不去接那根香菸,而是沉着眸子。默不作聲的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着調子道了一句:“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秦慕澤拿着香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燃着的香菸的頭部,冒着白色的煙霧,那煙霧越升越高。最後在消散在空氣裡。
僵持了片刻後,秦慕澤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去,那根沒人領的香菸。被他捏在掌心裡,碾碎了。菸頭的火星在他手掌一側烙下一個滾燙的痕跡,而他也不覺得疼。
“裴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沉默了良久後。秦慕澤突然輕笑了一下。看似隨意的開口,打趣着身後的男人。
沒錯的,站在秦慕澤身後的那個身材欣長,面色滄桑的男人,正是被秦暮寒困在大樓裡險些炸死的裴御,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扒下了被他打暈的警衛的衣服換上,然後佯裝成秦暮寒的警衛兵混了出去,恐怕現在早被炸成稀巴爛了。
混出去後的裴御,害怕惱羞成怒的秦暮寒會對陌南秧下手,一直在暗處緊緊的盯着陌南秧,他還記得臨行前秦慕澤對他說過的話——“不要有事,也別讓南秧出事……”
他那一槍雖然打偏了,可任務還沒有結束,在這個佈滿敵人的別墅裡,他是陌南秧安危的唯一保障,只要他還活着,他就必須把陌南秧安全的帶出去。
好在,看似鐵血無情的秦暮寒良心還算未泯,他最後還是把陌南秧給放了,可裴御卻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因爲他的失誤,陌南秧到底還是知道了真相。
陌南秧從秦暮寒家裡出來的時候,裴御一直跟在陌南秧的身後,有很多次,他都以爲這個面色慘白,深色憔悴的女人要暈過去了,可是沒有,她頑強的不肯倒下,硬生生走了幾十裡的路,回到了這個讓她無比懷念,又無比心碎的地方。
凝視着坐在這被大火燒的不成樣子的廢墟里的陌南秧,裴御最後還是給秦慕澤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講給了他聽,最後,他靠在髒兮兮的牆面上,悶聲道了一句:“過來給她個解釋吧,無論如何,你總得給她個說法。”
所以,秦慕澤過來了。
裴御站在原地,靜默的盯着對面的秦慕澤,然後垂眸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失誤造成的……”
之前他講給他的計劃,明明不是這樣的。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應該用麻醉單打中秦暮寒和陌南秧,然後換上警衛兵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秦暮寒的臥室,悄悄把陌南秧帶回來。
陌南秧醒後的故事該怎麼編,那是秦慕澤的事,可是無論怎麼編,也不該是這樣慘烈的結局。
裴御握緊了拳頭: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聽完裴御的話,秦慕澤垂下了濃密的睫毛,他默默的抽了一口煙,濃烈的煙氣由口腔灌入了肺,尼古丁的卻沒能麻痹他的神經。
“這不怪你。”秦慕澤偏過了頭,舉目看着遠方陰沉的天,沉聲道:“我只是……”
話說到一半,他便停了下來,後面的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我只是已經厭倦了,繼續欺騙她。
裴御依舊沉着眸子盯着他,好像只要他今天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會一直這麼瞪下去一樣。
秦慕澤突然有些焦躁,他把手裡的香菸扔到了地上,一腳踩滅了。
“她總是會知道真相的。”秦慕澤的笑容有幾分無奈:“與其等她自己發現這一切,不如現在我親自告訴她……起碼這樣,我們還能體面的退出場。”
體面的退出場?裴御突然滿是嘲諷的笑了:“好像現在,體面的退出來的,只有你自己……另一個,可是站都站不起來了……”
你瞧,他就說裴御這傢伙最近變得越來越婆媽了吧?裴御自己還不承認……
秦慕澤在心底冷笑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背對着裴御,沉默了許久後,突然悶聲道:“放心,她會站起來的。”
她會站起來的,就算她不站,他也會逼着她站起來的。
秦慕澤凝視着遠方逐漸暗下來的天空,把雙手,插進了口袋裡。
——南秧,我就在這裡等你,這淒涼的落日,是過去的終結,卻也是未來的開始。
未來再見的時候,還請多多指教!
另一邊,被秦三爺帶回家的陌南秧大病了一場。
她身上的傷雖然看上去觸目驚心,但其實並不嚴重,都是一些皮外傷,也就是手上的傷口比較深,十個手指都被紗布包裹了起來,像是十個笨重的糉子。
可她就這麼一病不起了,請了無數的大夫,東看西看,就是看不出毛病來,最後一位老中醫,緊皺着眉頭瞥了病牀上昏迷不醒的陌南秧重重的嘆了口氣,粗着嗓子下了結論:“心病!”
秦三爺陰沉着一張臉,面目可怖,嚇得手下們都不敢靠近。
陌南秧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才終於醒過來,說是醒了,可她那狀態,還不如昏睡的時候,她像是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鬥志一般,雙目空洞沒有焦距,不吃不喝,全靠着鹽水和營養液吊着,面如死灰,也不說話,整個人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在她醒過來的第四個小時,秦暮羽走過來了,把一盤錄像帶扔到了她的牀上。
“你想要的真相,全在這盤錄像帶裡。”秦暮羽瞥了一眼躺在牀上面無血色的陌南秧,眼神帶着幾分冷意。
陌南秧閉上了眼睛,把頭偏了過去,並不去看那盤錄像帶,也不去看秦暮羽。
——真相,事情的真相,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她被騙了,被耍了,被玩弄了感情……夠了,足夠了,不用再一遍遍的提醒她了……
見她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秦暮羽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怒氣,他也不管陌南秧現在是不是病着,直接大步向前來,一把揪住了陌南秧的衣領,把她生生從牀上拽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爲了把這盤錄像帶交到你手上,姍姍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裡躺着……因爲你的一句話,她懷着孕,跑遍了京城的各個角落爲你找這盤錄像帶……”秦暮羽咬着牙,雙目猩紅:“她用生命換來的東西,你就這麼對待?”
“你對得起她嗎?”盛怒中的秦暮羽,狠狠的把陌南秧甩到了牀上,陌南秧的頭撞到了牀頭櫃上,震得她腦子發暈。
可她顧不上疼,她掙扎着從牀上支起身來,渙散的雙目,終於恢復了些神志:“你……你說什麼?”
姍姍……姍姍怎麼會在重症監護室裡?還有……懷孕?她……她什麼時候懷孕的?陌南秧支撐着身體的雙臂,忍不住的發着抖,十指撐在地面上,因爲用力,指頭上好不容易結住的傷口又裂開了,滲出慘紅的血,染紅了紗布。
“姍姍怎麼了?”陌南秧顧不得傷痛,跪着爬到秦暮羽的身前,伸手把這他的衣服,焦急的問道:“爲什麼她會在重症監護室裡?她現在怎麼樣了?”
秦暮羽的臉色陰冷的可怕,他強忍着心底的怒氣,冷聲哼了一句:“這你就要去問你的老相好,秦慕澤了!”
秦慕澤……抓着秦暮羽上衣的手,頹然的鬆開了,陌南秧像是一瞬間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癱倒在地。
怎麼會呢?傷害姍姍的人,難道不該是不想錄像帶被她發現的秦暮寒嗎?爲什麼會變成秦慕澤?
爲什麼他要這麼做?林語珊明明不對對他造成任何的威脅啊……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陌南秧咬着牙,嗓子裡發出無聲的嗚咽。
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人打開了,秦暮羽的手下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誰讓你進來的?”秦暮羽一記眼刀打了過去,滿臉的怒氣,嚇得那手下雙腿都打起了哆嗦。
“三……三爺……”門口的手下露出一張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正欲說些什麼,可是還沒有開口,門外突然又闖進來兩位穿着警服的男人。
“秦暮羽嗎?”其中一個男人上前兩步,掏出自己的警察證遞到了秦暮羽的面前,然後正色道:“您好,我是中央司法部的警察,我姓汪,我們在柏藝影視公司爆炸現場,發現了您的指紋,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柏藝影視公司?那不是林語珊上班的地方嗎?癱倒在地的陌南秧,滿目震驚的看向秦暮羽,然後她發現,秦暮羽也滿目驚訝的看向了他。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