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故事又回到了起|點。陌南秧好不容易纔從害死自己親生妹妹的陰影中走出來。結果文這希又告訴她,陌南柯是爲她而死。
爲她而死。比被她害死,其實好不到哪裡去。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的文這希,有些無可奈何的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語氣裡,甚至帶上了哀求:“南秧。算我求求你了行嗎?你不要再問了!”
他頹然的放下手,瞥了一眼旁邊的陸明翰。然後又轉過頭來,重新看向陌南秧。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歇斯底里:“放下三年前發生的所有事,和陸明翰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好好的活下去,不行嗎?”
遠走高飛,然後相依爲命。這是他曾經想要和陌南柯一起做的,當陌南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按照她的計劃給天下人演一場好戲的時候。他捧着陌南柯精緻的小臉兒,勸說她跟自己一起逃走,走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走到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得到他們的地方。然後幸福的生活下去。
只可惜,最後少女還是選擇獨赴死亡。
一母同胞,也許表面上陌南秧和陌南柯姐妹兩個的性子確實相差甚遠,但是本質上,她們如出一轍。所以,陌南秧現在的回答,也只有冰冷的兩個字:“不行。”
“南秧!”文這希喚她名字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幾分痛心疾首的味道了,彷彿痛心於自己執迷不悟的妹妹,想要通過呼喚她的名字,將她喚醒一般。
陌南秧沒有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她打斷了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這希哥哥,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爲了保護我,但是也請你諒解,我作爲南柯姐姐的心情。”
陌南秧伸手輕輕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花,笑容苦澀,卻也溫柔:“從小到大,都是南柯在保護我,幫助我,我羞於啓齒的話,她待我表達,我膽卻退縮的時候,她給我鼓勵,我被人欺負的時候,她替我出氣……可是,我纔是做姐姐的那一個,本來,應該由我來守護她的。”
說好了不再輕易掉眼淚,可是最後依舊沒能忍住,眼淚潸然而下,打溼了她精緻的妝容。
“現在她去世了,我連她到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陌南秧咬牙,無比痛心的凝視着文這希,顫抖着嘴脣道:“這種情況下,你要我怎麼一走了之,你要我怎麼幸福的活下去?!”
一聲聲的質問,文這希無力做答,他像是被逼到絕境的人,向前走,前面是懸崖峭壁,向後退,後面是猛虎豺狼,進退兩難,說與不說,都是錯。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一直頹然消沉的陸明翰,突然走了過來,站到了文這希的身後。
“這希,把真相說出來吧。”陸明翰垂下了眸子,神情雖然落寞,但是語氣還算平靜:“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逃走就能抹去的,人是可以走,可是心呢?今天這個結,一旦在南秧心裡結下,她這輩子也不會安寧。”
聞言,文這希扭頭看了一下陸明翰,好看的眉,擰成了一團。
他神色複雜的盯着陸明翰看了許久,然後又轉過頭來看向陌南秧,最後,萬般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註定是瞞不住的,就像紙是包不住火的一樣,時機到了,他總是要把真相說出口的。
“我可以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你。”文這希終於妥協了,他走到陌南秧的跟前,扶住了陌南秧的肩膀,然後神色凝重的開口道:“但是南秧,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答應他一個條件?莫不是要她答應聽完後就和陸明翰一起離開這裡?陌南秧蹙了一下眉,心裡不由的有點兒慌:現在這種情況下,她是斷然不會跟陸明翰走的。
不過好在,文這希的條件,並不是這個。
他稍稍用力的按了一下陌南秧的肩膀,然後認真的凝視着陌南秧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無論南柯是怎麼死的,你聽完以後,都不許爲她報仇。”
陌南秧的心臟,突然顫抖了一下。
不爲南柯報仇……天曉得,當她猜到殺害妹妹的真兇可能是秦暮寒的時候,她心底那種想要把秦暮寒抽筋剝皮的心情……她向來不是一個殘忍暴力的人,可是那一刻,嗜血的感覺,竟是那麼的明顯,那種想要親手將這個男人殺死的欲|望,強烈到無法忽視。
復仇的火苗,一旦燃起,就再難熄滅。
“好。”
陌南秧說謊了,當這個“好”字那麼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的時候,連陌南秧自己都覺得很驚訝——有朝一日,她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欺騙自己幼時最相信的兩個男人。
改變是可怕的,也是必須的。
得到了陌南秧的允諾,文這希才終於鬆下一口氣。
他示意陌南秧等人坐下,自己則站到了窗邊,背對着陌南秧,把目光撒到了窗外。
“這件事情,要從……秦暮寒轉到南柯班裡開始說起。”在說到“秦暮寒”這三個字的時候,文這希停頓了一下,似乎極其不願意提起這三個字,但是他最後還是強調古怪的將這三個字說出來。
“秦暮寒其實從小上的就是專門培養軍人的學校,那學校裡,基本都是高官子弟,也有一些老將軍的孫輩兒們,當年他藉口要補習文化課,轉到了我們學校……簡直是個笑話。”說到這裡,文這希嗤笑出聲,他搖搖頭,語氣充滿諷刺道:“培養高官子弟的學校,文化課怎麼可能差?哪裡的老師,都是國家知名講師,哪裡需要轉學到我們學校來補習……”
“所以說,他當時轉學過來還有別的目的?”坐在陌南秧旁邊的林語珊,蹙眉摸着下巴,困惑的擡起頭,問了一句:“他的目的,和南柯有關嗎?”
背對着他們的文這希,終於捨得回過了頭,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虛弱。
“一開始,是沒有的。”文這希彎下腰來,打開了自己書桌下方的抽屜,稍微翻找了一下,最後抽出一張已有些泛黃的照片來,遞給了陌南秧。
這張照片,陌南秧早已將它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腦子裡,它上面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動作,她都無比清晰的記着。
——陌南柯班上的畢業照。
“照片左上角,最角落的那個人……南秧,你以前可能不認識,現在,應該很熟吧?”文這希輕笑了一下,看向陌南秧的目光,意味不明。
是的,這個人,陌南秧很熟,甚至可以說,這是她如今最爲熟悉的一個人。
——秦慕澤。
“秦慕澤的身份,不需要我多說,想必你們現在也已經知道了。”文這希轉過身,重新回到了自己書桌旁邊,斜身靠在書桌上,雙手緊緊的握着自己書桌的桌沿,沉默了許久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道:“其實當年,雖然說秦慕澤是秦老爺子的私生子,但是秦老爺子本來也沒把他放在眼裡,畢竟,秦老爺子當年留下的情債多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
“壞就壞在,秦慕澤的母親不自量力,覺得自己生下的是秦老爺子的骨肉,加上秦慕澤從小生的又聰明,又好看,秦慕澤的母親便覺得自己的兒子回到秦家,一定能得到秦老爺子的厚愛,說不定能成爲秦家的繼承人,所以她三班五次去秦家鬧,秦老爺子雖然一次也沒讓她進過屋,但是大概也知道了她過來鬧的原因,所以這個恐怖的男人,當時做一個決定。”
文這希的臉色,突然變得陰霾起來,他壓低了聲音,說話的語氣,竟有幾分陰森森的味道:“秦老爺子當時交給了自己正在軍校讀書的兒子一個任務,他讓秦暮寒轉校去北一中,看看他這個傳說中的私生子,到底有沒有那個女人說的那麼聰慧,如果有,收回秦家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如果沒有,就連着他那個不知好歹的母親,一塊兒處理了吧。”
聽完文這希的話,陌南秧的心,突然一陣揪心的疼。
雖然她早就料想到秦慕澤一定有過一段痛不欲生的往事,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痛不欲生,竟是自己親生父親所給予的。
大概是陌南秧心痛的模樣太過明顯,文這希也有些於心不忍,可他沒有辦法安慰她。
因爲秦慕澤,不值得同情。
“秦暮寒無緣無故的從天而降,周身都散發着軍人所特有的氣場,再加上秦家家世的點綴……他的強大和神秘,讓南柯很感興趣,所以……”
文這希突然低下了頭,過長的髮梢,將他整張臉都鍍上了一層陰影,陰影下,他似乎動作很輕的咬了咬下脣。
“所以她……”他狠狠的咬着下脣,突然笑的淒涼:“她愛上了他。”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親口承認,自己最愛的女子,愛上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