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來到馬廄,就見夜星沒有生氣的臥在草堆,對於他的到來,沒有想往天那樣高興。
“夜星…”墨白蹲在夜星身邊,撫摩着它的鬃毛,夜星卻沒有什麼反應,依舊蔫蔫得趴着。
“去請大夫來”回頭對一旁的馬童吩咐,見他猶豫不動,墨白聲音放大,“快…”
“是”馬童不敢耽擱,立刻往門外跑,在門口遇上回來的管事。
“你幹什麼去?”管事一臉焦急的問,這孩子是專門找來看管夜星的,這個時候他要去哪裡?
“少堡主讓小的去請大夫來?”
聽着馬童的話,管事明顯一愣,給馬看病要請大夫嗎?看來少堡主是急朦了。心裡這樣想,嘴上還是催促馬童快去。
誰都知道,夜星是少堡主的寶貝,少堡主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廄這邊,或是騎着夜星去散步,堡里人都知道,有人要找少堡主,想都不用想,直接到馬廄這邊找人,準沒錯。
“白…”留香才踏進馬棚,夜星立刻變得煩躁不安,不斷的發出嘶鳴。
“留香,你別進來。”墨白安撫着夜星,夜星不喜歡陌生人靠近,對於留香,它表現得尤其明顯。
留香站在馬棚外,直直的看着馬棚內的一人一馬,馬糞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而馬棚裡的墨白卻渾然不覺,耐心的陪着夜星。
“夜星,你不可以耍賴,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摟着夜星的脖子,墨白輕聲呢喃。
yin山之役,墨白在雪峰頂上遇見了夜星,它傲然的站在風雪中,馬頭衝着桃圓的方向,像個雪雕一樣,筆直不動的等待着。
墨白陪了夜星三天兩夜,纔將倔強虛弱的夜星帶下雪峰,又在yin山角的客棧裡等了半個月,直到夜星恢復體力纔將它帶回墨家堡。
夜星成了他最好的夥伴,一天的大半時間,墨白都是同夜星一起度過。
墨白不知道自己能夠承受失去它的痛,如果夜星離開他,墨白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辦,連最後的寄託都失去,那麼,他的生命是不是也該枯萎。
“少堡主,大夫來了”馬童的聲音打斷了墨白的思緒,墨白轉身看向一臉爲難的老大夫。
“少堡主,老夫是給人看病了,這畜生…”話還沒說話,趴在地上的夜星就憤怒的叫了起來。
“它不是畜生,看病不都講究望、聞、問、切嗎?問這道程序可以省略,你就像給人看病一樣,給它號脈診斷吧?”
老大夫一臉爲難,戰戰兢兢的走進馬棚。
活了大半輩子,給無數人看過病,抓過藥,從來沒有發生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急急忙忙把他請進墨家堡,居然只是爲給一匹馬看病?
心裡嘀咕,看在錢和墨家堡的聲威上,老大夫還是爲夜星做了檢查。
“怎麼樣?”見老大夫起身站起,墨白忙擡頭問。
“老夫認爲它肝火虛旺,應該是上火所導致沒有精神。”說出這樣的話,老大夫都覺得不可思意,一匹畜生居然也知道上火?他真是老糊塗了。
墨白聽了老大夫的話,轉頭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夜星,陷入深思。
“崔管事,到帳房支五百兩而大夫,派人去跟大夫回去抓藥”。
“是”管事不敢怠慢,領着老大夫離開,墨白看向眼悶不啃聲的留香,“留香,你回去休息吧,這裡你幫不了什麼的。”
說完,墨白又將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夜星身上,連留香何時離開,都沒有注意到。
“你想家了吧?”撫摩的夜星的馬臉,墨白自言自語,“還是你也在想他?”
一年了,江湖各派元氣大傷,各自閉門休整,冥王城因爲失去了冥王而銷聲匿跡。
“殘陽回來了,冥王城不會有事的”
如果當時有殘陽在,一定不能讓他離開冥王城去赴他的約,即使阻攔不了,也一定能夠派人暗中保護他。
畢竟殘陽是不會允許他涉險的。
只是現在,一切都只能是徒勞的想象,時間不能倒流,時空不會倒轉,永遠都不能回到過去。
“你真的在這裡?”驚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墨白轉身看向來人。
“三月…”yin山一別,他們已經有一年沒見。
三月的目光落在墨白身後的夜星身上,“夜星怎麼了?”
“大夫說它有些上火。”不象在說馬,兩人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一個老朋友。
“夜星,好久不見”三月邁步走進馬棚對夜星打招呼,墨白卻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怎麼了?”三月不明白墨白爲什麼表情驚訝。
“除了我,夜星從來不許人第二個人進入馬棚裡,就連日常打掃,都是在我把夜星帶離這裡纔開始,今天它卻…”像似戀人被搶走,墨白的心很不是滋味。
“是嗎?”伸手摸着夜星的脖子,三月顯然很高興。
而夜星似乎也比先前精神了不少,不斷的用馬臉摩擦三月的手心,像只耍寶的大貓。
秋風蕭瑟,捲起落葉,漫天飛舞,夜星的狀況好轉,墨白同三月才離開馬廄,返回墨白居住的院落。
“你也收到少林的請柬吧?”三月問着爲自己斟茶的墨白。
“恩”爲自己倒滿茶水,墨白坐到三月對面的位置上。
“去嗎?”三月看着墨白,一年不見,他變得內斂沉靜許多,眉宇間的剛毅被愁緒取代,而人也變得沉默少言了。
“你呢?”不答反問,墨白到沒有注意到三月對自己打量,也沒有去考慮三月是否有變化。
“各派元氣大傷,這時舉行武林大會,未免有些草率,而且,你有沒有發現東洋武士最近動作頻頻。”
墨白點點頭,他也聽人報告過,只是沒有用心去調查,江湖上的事他一點兒都不想過問。
“他們會不會因爲現在各派無力抵抗,藉機想侵入中原武林,畢竟東洋人一直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們,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三月的話,墨白很認同,眼睛終於看向對面的人。
“我會派人留意,你有什麼消息通知我。”
“我會的”看着墨白的眼睛,三月嘆息,“別把自己綁在過去裡,人總是要向前看纔有希望,過去的就讓他成爲記憶吧。”
“記憶…”咀嚼着三月的話,墨白不由得苦笑,記憶太深刻,已經滲透到他的血液裡,時時在提醒他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少主,主人讓您回去。”yin暗的角落裡,一棵高聳的柏樹上,並列站着兩個人。
“我不能離開。”
“主人說您的任務已經完成,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以免夜長夢多,少主還是回去的好,另外主人還有任務要交給少主去辦。”偶爾風起,吹動周圍的樹葉沙沙做響。
“回去,告訴主人,武林大會將至,我在這裡更有利幫他蒐集信息。”
“是,屬下會把少主的意思轉達給主人,少主請保重。”轉眼間,樹上只剩下一條身影,獨矗在樹枝上,腳下的枝條纖細,一陣風襲來,枝條擺動,身隨枝條動,穩穩的身型一點也沒有被影響。
望着遠出亮燈的窗子,一雙眼捨不得離開。
“爹讓我去”墨白坐在墨南風的牀邊,對於墨南風讓他參加武林大會的決定沒有丁點兒驚訝。
“墨家堡的未來是屬於你的,保有墨家的榮譽也是你的責任,爹知道你向來不喜歡這種紛爭,可是,墨家只有你一個…”
看着老父面帶疲倦的容顏,墨白體貼的截住他的話。
“爹,我明白,你好好休息,我會去參加武林大會。”
“墨白…”墨南風還想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爹,你好好休息吧,安心靜養,身體才能恢復。”爲墨南風拉好被子,墨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並沒有急着離開。
“有蟠龍玉的下落嗎?”墨南風的話,讓墨白着實塄了下,“爹知道你心裡放不下。”
“爹…”墨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陽在明天還會升起。”
太陽還會在明天升起,墨白明白墨南風話裡的含義,只是生命猶如枯井,他置身在無極的世界裡,已經被黑暗籠罩的世界,唯一的太陽已經隕落。
“白…”溜香在墨南風居住的院子裡,叫住了他。
“有事?”
“難道只有有事才能找你嗎?”留香眼神哀怨的望着墨白,墨白卻無動於衷。
“留香…”墨白不明白留香爲什麼總要逼他,腦海裡不禁浮現另一道身影,心不由得翻騰。
他,也曾霸道逼他,逼他做他的人。
原來是那樣的討厭他的霸道,恨他的冷麪無情。現在,卻好懷念那時的一幕一幕,相處的種種都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
那時不懂他,現在想去仔細的讀他,卻已經沒有機會。
“白,我們真的不能…”留香的話還沒說完,墨白已經堅決的搖頭回答。
“留香,你不是他”指着自己的心,墨白一臉的深情,“他在這裡,無人能取代。”
“你明明不是自願的,你一直在逃避他,怎麼會…”留香一臉的不敢,自己究竟輸在哪裡。
墨白笑眼晶瑩,面容苦澀帶着自嘲,“我也在問自己,爲什麼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完全陷入回憶,墨白的眼睛裡出現了許久不見的光亮,“也許是因爲他的身份,讓我心生隔閡,他的霸道強勢的態度,淡漠寡言個xing,讓我對他產生了排斥,刻意去忤逆他的意思,逃避他的關心,更忽略了他偶爾泄露的情緒。他就像一本厚重神秘的書,而我卻沒有真正的去解讀過,錯放了他的手。”
現在已經知道後悔,只是老天沒有給他補償的機會。
“白,你說過要珍惜眼前人的,我在你眼前,爲什麼你就不肯看看我。”留香忍不住嫉妒,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墨白很認真的看着留香,眼神平靜,“對不起,話雖這樣說,可是我做不到,我會珍惜我們之間的情意,但那一種純粹的友情、親情,絕對不是愛情。”
留香落寞的轉身,沒有進去探望墨南風就離開。
墨白看着留香離去的背影,沒有上前安慰,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留香也該斷了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