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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命運特別偏袒鄧學文還是歲月更善待沒追求的女人,她再次中標了,這意味着她由潑婦變成了家裡的十月皇后。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子晴,她知道子晴從上次離開他們家甩下狠話以後再也不管她的事情了,於是她只告訴了陳旭琴一個人。
蕭遠對於這個孩子表現出驚人的熱情,他開始忍讓鄧學文的一切無理取鬧。
鄧學文開始感到幸福,這種幸福是在她剛和蕭遠好的時候,每天擔心着如何不被子晴發現偷偷見一見的快樂,蕭遠是那麼的溫柔,他聽從她一切的指揮:“蕭遠,我想吃冰激凌。”
“孩他爸,給我洗洗腳。”
“親愛的,我腿疼,給我蓋蓋被子。”
她的幸福直接反應就是QQ空間裡每天不斷更新的自拍照,她更胖了,白胖白胖的,以前她總是很介意別人說自己胖現在不怕了,因爲她懷孕了。
張黎在鄧學文傳來喜訊的第二個月也喜報頻傳,子晴提了一大兜子水果跑到她家,可憐的張黎害喜相當嚴重,本來有些嬰兒肥的她反而顯出少女時代沒有的苗條。
子晴跑前跑後做了一桌子菜,張黎就吃了個幹饅頭,跑到廁所裡大吐特吐。
雖然都是懷孕,張黎的待遇可差多了,家裡除了香蕉沒有什麼合適的營養品,子晴忍不住抱怨:“你都吐成這樣了,還不給做點可口的。”
“他媽說了,誰不想吃好的呀,誰懷孕都這樣。”
“你都這樣了,班兒還能上嗎?”
“我剛跟單位說了,打算休假了,我這呆不了一會兒就得吐一次,我肚子裡餓得空空的,還是吐。”
“你這麼着急要個孩子幹什麼呀?事業剛起步,你們學校現在這麼火,你是元老,過兩三年當個主管再要孩子也不遲呀。”
“我也不想幹了,單位要是不批的話,我就直接不幹了。”
“你現在不能多動,你婆婆也不來收拾下屋子,你看你這房間裡都是土。”
張黎撐住胸口:“她不來還好些,她一來就嫌我不掙錢了,誰懷孕了還能掙多少錢呀?來了不說她兒子的不是,全是我的不是,我真倒黴,找了這麼一個糊塗蛋婆婆。”
“還是我好,孤家寡人一個。沒人說我我也不用天天吐。”
“還說呢,我想着,我要不是不幹了,單位正好缺一個人,你乾脆去頂上吧,天天老幹兼職這麼晃悠,錢雖然也還不錯,自由點,可總不是常事呀,沒有升職的機會,你打算老當孩子王呀?”
“我最近也琢磨這事呢,去了幾家單位應聘,本來我打算兼職再做點翻譯,可是稿酬給的實在可憐,爬一天格子不如我上一個小時課來的錢多呢,乾脆算了。有一家我正想拉着你一起去呢,你老人家倒好,一人變兩人了。就在青年政治學院裡頭,一個禮拜就坐班一天,說是呆夠了五年還給配車呢,一個月能拿上萬呢。我想要是合適了這個月就去呢,人家不要兼職就要全職。”
“那挺好的呀,你也不能老換工作,要不多高的能力人家也看不見。我呢,這輩子也不指望着能升官發財,我就在這個城市能比一般的打工族生活的好點就行了,不用每天爲搬家發愁,不用排隊等着上保險,不用每頓都吃涼菜就餅子,孩子將來有人帶能在我身邊長大,這對於我們這些外來的北京人來說已經很好了。”
張黎每次說到將來的前途就感到人生不過那麼回事,每天到一個固定的地方去工作,晚上回到一個固定的窩裡,然後跟一個固定的男人*,跟一個固定的婆婆吵架,並且吵的永遠是一個固定的話題,這就是生活的全部。
“哪有你那麼悲觀啊?我們這不才剛開始嗎?慢慢奮鬥唄,我跟你想法不一樣,我不找有房子沒工作的人,倒是不用還房貸,可是沒壓力就沒動力呀,你看你家那位爺,整天公交車上晃盪一天,一個月拿兩千塊錢,還樂得屁顛屁顛的,哪有個進取向上的心啊?就這你婆婆還天天說你,要不是因爲房子,你能跟他這麼個窩囊廢呀,他原來不是找過北京的嗎?要不就是賣衣服的要不就是賣保險的,有過一個靠譜的嗎?你婆婆也太不知足了,還想讓你挺個大肚子去給她掙出一套房來呀,要是能掙出來還有她兒子什麼事呀?”
“不是悲觀,這是現實,你沒成家就不考慮這些,你將來得要孩子吧,扔到老家你怕孩子跟你生疏,並且教育交給老人你肯定也不放心,可放身邊吧,你的車貸房貸一樣樣,吃喝拉撒都是錢,你能不工作天天伺候孩子嗎?不能,請保姆吧,先不說錢的事你掏得起掏不起,就算你能掏得起一個月三四千的保姆費,可你放心嗎?北京念個破幼兒園沒十萬塊下不來,等上了小學,學校倒是不要錢了,今天奧數班明天英語班後天作文班,週六週日都不帶有休息的,孩子德智體美勞你得全面發展吧,發展靠什麼,靠經濟,你要想你兒子以後不過你這樣的生活,你現在的投資是必然的。永無止境啊!”
“讓你說的這麼恐怖,我都不敢要孩子了。我其實現在也進退兩難的,你就說我相親的那些貨們,簡直慘不忍睹,還個個翹着二郎腿自信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爲什麼?不就是因爲老爹工作的時候小小地貪污了一下,北京一不小心就冒出一套房來。所以雖然人家長得跟陳佩斯似的還是一個決心奔着李嘉欣去的,你要是跟人家談談股票以外的事情一問三不知,還自詡時代好青年。我也是紅顏命苦,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既有房子又可心的人,還一不留神讓自己姐妹鑽了空子,現在她正躺在一百三十坪的大房子裡摸着她碩大的肚皮暢想美好未來,說不定想着當時黑了我一下是多麼地值得。”
“她呀,早晚有那麼一天,我就不相信,她這麼做她能夠幸福。你還是想想自己的工作吧,什麼都是假的,你掙到手的錢纔是自己的,比如我婆婆我這個月要是掙得錢多她對我跟閨女似的,我稍微少掙一點,翻臉比翻書還快呢。”
子晴看看張黎,決定發奮圖強,寫小說她這輩子她不敢說肯定能成功,也許跟劉子宵一樣吃了上頓沒下頓,教英語至少不會餓死,或許十年後還能成爲像老羅一樣的名師,到時候拿錢編成袋子裝麻袋。
美麗的生活質量明顯地提高了,以前她買衣服都是在動物園和大紅門兩個地方轉悠,她和子晴兩個人換衣服穿,一個禮拜也不重樣,現在她可以大膽地在百盛翠微慢慢地品味高檔服裝帶給她的改變,她不怕摸到一件舒服的料子帶着一個讓她不舒服的標籤。
她把以前的衣服都送給了暮煙和子晴,唯獨留下了那件帶兜子的,子晴嘆息:“你何必呢?留着有什麼用,人在你身邊你不要,偏偏留這麼一個念想,這不讓自己難過嗎?”
子晴堅持要D先生和她們一起吃頓飯,美麗打電話問:“我朋友這個週末想和你一起吃個飯,你能騰出時間嗎?
D先生眉宇間淡淡的,他顯然不願意接受這次參觀,暮煙有點侷促,她一見比她年長的人總會產生心理上的壓迫,D先生問她外貿做得怎麼樣,暮煙說還可以,D先生點點頭說要是覺得職位不好可以考慮換個單位看看。
子晴突然冒出一句來:“別爲難美麗,她很不容易。“
美麗一頓飯都在給她們夾菜,D先生微笑地看着她,目光閃出一種老男人特有的溫柔和寵溺,他看看子晴篤定地說:“放心。”
他問子晴最近可寫小說了沒有,剛換的單位順心不順心,顯然他對於美麗的朋友是很熟悉的,尤其是對子晴。
他隨身夾着個包,子晴猜測裡頭至少放了三部手機,幾乎一頓飯都是打電話,中間夾着隻言片語,雖然沒多說,子晴總算踏實了些,至少D先生是喜愛美麗的,她還沒淪落到二奶的地步。
飯沒吃完他就開着他的寶馬車走了,美麗如釋重負。
暮煙對他印象挺不錯,子晴卻愁眉不展:“我以爲他就是個普通商人,原來是個政治派,說實話我最討厭這些官僚了,我以前一個班的就找了個省委的秘書,外頭找了個女大學生,他們這幫人即使要養小蜜也要養有文化的,這樣才能襯出他們的身份,可是萬一他雙規了,你也得跟着倒黴。”
“萬一他不是貪官呢?”暮煙還抱着一絲希望。
“你覺得可能嗎?不是貪官能供得起你買三千塊一件的裙子,買五千塊一套的護膚品?”
美麗低着頭,專心地挑菜:“我現在也不想那麼多了,反正他也不反對我追求事業,我都二十六了,在這個圈裡就不算年輕的了,我也該爲自己找條後路了,不演戲,拍拍廣告,偶爾出去客串一下也沒丟了專業,也不累。”
“話說得輕巧,你不演戲,沒知名度,誰老找你拍廣告啊,就算有也是一兩千的小廣告,你能靠這養活你自己呀,連你的服裝和化妝品都不夠。”
暮煙揪着子晴的腮幫子,連聲說:“精的跟猴兒似的,你說誰能騙得了你?以後啊,有什麼都不敢跟你說了,什麼不好的都讓你給分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