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哉!暗流大神!”二聲贊起,信徒們都已經熟練地跟上了節奏。
長街上的人羣也俱都回首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他們都在奇怪發生了什麼,只是見來者中都有許多見過的面孔,所以還都不當是什麼大事。
只見紅衣當先走在前邊,身上所穿的便是前兩日裡撿來的彩色衣服。稍微改一改便差不多合身了,同時還有一些細碎的彩色之物做裝飾,配在身上亮閃閃的很是招人注意。
她暫時就是這些信衆們的領頭人。
眼下小詐騙集團中有三個人都陷在了酒肆裡,綠也一時不知身在何處,臨時集合起來的信衆們彼此又誰都不服誰,只能去找到她與麻姑所住的地方。
但奈何麻姑理解其中的道理,可是在心態上還是慫得不行,只是在一力地做着推脫,還不停地要求大家另請高明。故而衆人們就只好公推以紅衣爲首來帶領大家了。
紅衣皺着眉頭說:“也不是我謙虛,你說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就能同那姚家唱對臺呢?我是真的不行啊!”
見她還是面露爲難之色,人羣中的昏便勸道:“大家都已經商量過,這會能找到就只有你了,就趕緊擔起組織援手的擔子吧!大家都指望着你來領頭呢!”
紅衣左右想了一下,若是自己在這時避開了應負起的責任,必是會使四娘和王濤繼續陷於險境之中,她便將銀牙一咬,點着頭就應承道:“好吧!若這是對大家有利的事情,那上刀山下火海的我也不會躲避了,還請大家一起去幫助四娘吧!”
雖然沒怎麼實踐過如何去組織人,但在前兩日裡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洞室裡的忽悠,感覺只要照做就差不多了。於是紅衣就高舉着雙手引路,同時還不斷地在高聲唸誦着神名。
有她做引領,身後的人羣便也跟着移動了起來,步行中也在跟着複誦讚詞。在祝禱的時候都是神情肅穆的模樣,各個都表現出了一副虔誠的信徒姿態。
就是那種因爲上面有神罩着,所以就自我感覺特別良好,刀槍加身不會破皮,天雷降下只劈對面的自信心態。而且要問起爲什麼這麼牛,那當然是對面不信自己的神啊!
這羣信徒們真將四娘所編造出來的屠城大神當做了真實,由此衍生出來的心態也就對其他人充滿了傲慢。頗有種若是買一罈黍米發現短了一把,便會立刻招下神明劈死對方的狂傲之心。
這些人越是表現出瞭如此的自信,看在姚海的眼中就越是疑惑。他還疑心是自己記憶不好了,便轉頭向着兒郎們問道:“今天是過什麼節麼?”
他所帶來的姚家丁壯們都偏着頭想了一會,還彼此詢問了一陣,但最終還是都茫然地搖頭答道:“不知道,許是哪家過路巫師正要起儺吧?”
所問及的也是在場的病人們都想知道的,所答的也是大家動用有限的想象力能夠理解的。所以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只是帶着好奇之心看着街頭的來人。
只有四娘和金頭遠遠地憑聲音便聽出來者是誰了。一想到他們同自己利益相連,又在此時出現在了此地,那自然是前來搭救的了!他倆不由得暗自欣喜了起來,彷佛下一刻便能重獲自由似的。
“聖哉!暗流大神!”三聲贊起,信徒們的隊列已是靠近了酒肆之外。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洞室與暗河以外的場合頌神,所以算是在公開地表明信仰。一想到將這種以前在私下裡進行的事情突然暴露在外,就讓許多人的心中生起了羞恥和興奮交加的複雜感覺。
之前若說一起走還可歸於方向相同的巧合,那麼一起發聲高呼同一句話,讚美同一位神明就不是什麼巧合了,這是不折不扣的聚衆生事之舉!
能夠行走在公衆場合本是普通人都可以享有的自由,但是如此多的人在同時這樣聚集,又同時做出了一致的表態,那就是在明白地對公衆亮明旗號!
也就是說今日姚海的突襲引發了信衆們的反應,紅衣的業餘又胡亂選擇了她較爲熟悉的組織方式,這就使得暗流大神的神名第一次爲公衆所知曉,也是暗流教團第一次成規模地在公衆面前亮相!
四孃的心情很複雜。
她當然能猜到這些人是爲了自己而來的,而且在心中也很感激。但是她也知道公門對這類事的態度。那就是不論起壇也好,還是跳儺也罷,只要是普通的祛邪或者治療行爲就都不會去理睬。但若是要聚衆生事,那就一定會施以嚴懲,這可是涉及誰是老大的重要問題。
可她現在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們了。
眼前的姚家老頭和丁壯們都對自己虎視眈眈,以前下的那麼多絆子又怎會治個病就能瞭解?這些無意相助自己的病人們則是如同路過的綿羊,從這些人們事不關己的眼神就知道靠不住。
孰輕孰重她一時還在心中衡量,但起碼得先將眼下的問題給解決了再說,至少她是樂見自己能夠脫困的。
紅衣領着信衆的隊列繼續行走着,這麼多人聚在一塊前進也頗有股氣勢,病人們雖搞不明白這些人想要幹什麼,卻也並不願擋在路前,便都擠擠挨挨地就讓在了一邊。
信衆們只感到左右及前方都是城中之人,心頭都添了許多的壓力。再感受到這些人詫異的目光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更使得這些之前都非常普通的人們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下意識地便更加緊密地聚在了一起。
看待異類的目光將他們同旁邊的人相隔閡,轉而就對着自己身邊的其他信衆們產生了親切之感,這是之前誰都未曾想到過的事情。
而病人們也並不是一股繩,他們本就是以個體的目光去打量這些大白天瞎嚎嚎的傢伙們的。反正各種山神、水神、土神、陶神、木神、火神等等的毛神那麼多,時不時地祭祀一下很正常,他們也早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