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以後，葉安好再也沒有見過周安樹。
想來也對，他現在高三，即將面臨人生的一大突破口——高考，怎會有時間和她見面。
葉安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食堂門口遇見北宇舟。
他站在門口，穿着休閒的運動裝，眉目如畫，分外好看，惹得許多女生不禁紛紛側目。
葉安好看着面前高大的少年，皺眉問：“有事嗎？”
“也沒什麼，安樹讓我來問你，聖誕節要不要一起去廣場過。”北宇舟語氣略微有些不屑。
“廣場？哪個廣場？”
“富景小區的那個。”北宇舟悠悠道，“不去我也不強求。”
葉安好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北宇舟，恍然想起不久前的那個夜晚，周安樹對自己說過的話。
“好，去。”
北宇舟輕輕“嗯”了一聲，轉過身徑自朝食堂裡走去。
葉安好能明顯地感受到北宇舟對自己深深的厭惡。可他到底在厭惡自己什麼？他們不過才見過兩三次的面而已，這到底是如何生出的惡意。
-
聖誕節那天見到周安樹的時候，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頭髮已經長過了耳朵，卻依然沒有修剪。
葉安好望了望四周，問他：“北宇舟呢？”
周安樹眯了眯眼：“怎麼？想見他？”
葉安好輕輕搖了搖頭，透過周安樹，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擠在人羣裡，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葉安好的視線之中。
“真像。”葉安好直視上週安樹的眼睛，輕輕一笑，“如果沒有那麼像就好了。”
周安樹擰了擰眉，隨後拿起地下放着的仙女棒，遞給葉安好。他道：“既然是聖誕節，那就好好happy一下吧！”
葉安好接過那根仙女棒，說：“周安樹，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葉安好。”
這是他和她過的第一個聖誕節，同時，也是最後一個。
葉安好點燃仙女棒，看着上面的跳動的火光，微微有些出神。
周安樹碰了碰葉安好的胳膊肘，問她：“有沒有什麼聖誕願望？”
葉安好輕笑一聲：“如果我說了，你能幫我實現它嗎？”
“說不定……”他頓了頓，接着道，“可以。”
“想考哪所大學？”葉安好沒搭理周安樹的話，問他。
周安樹擡頭望着夜空，今晚的星星很少，僅有那小小的幾顆隱秘在星空中，閃着微弱的光。
良久，他答道：“我想去離江。”
“離江啊。”葉安好說，“那裡挺好的。所以，你想去離江大學？”
周安樹“嗯”了一聲，問道：“你呢？”
葉安好想了想，說：“和你一樣吧。只要，不是在這裡上大學就好。”
“怎麼？你很討厭這裡？”周安樹漫不經心地問道。
葉安好想了想，淡淡道：“也不是。”然後，她轉過身，看着廣場那頭的人潮，接着說：“只是，這裡有我討厭的家。”
周安樹點了點頭，沒再過問。
遠處燈光大亮，照亮了整個廣場。緊接着，“砰砰砰”，一簇簇煙花飛上夜空，綻放出花朵，最後散在空氣中。
葉安好轉頭看着身旁的周安樹，他手裡握着已經燃完的仙女棒，擡頭望着夜空。
良久，良久，不知道是第幾個煙花飛上天，綻放開來。她苦笑着說：“周安樹，我喜歡你。”
可惜，煙花聲太大，他聽不到。
她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站在天台上對她痞痞地一笑。
她想起她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姿矯健，一個帥氣地扣籃，引得無數女生大聲尖叫。
她想起她第三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把早餐放在她的手中，清晨熹微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格外好看。
她想起他第四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站在便利店門口介紹他的好兄弟。
她想起他第五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喊自己的名字，聲音清澈爽朗。
他問她，葉安好，我賜予你一片光，你能送我什麼？她在心裡默默答道，是愛，滿滿的愛。說不出口，又道不明的愛。
周安樹，我喜歡你。
“砰”，最後一簇煙花騰空而上。
周安樹在那一刻扭過頭來對上葉安好的目光。他目光沉沉，說：“葉安好，12點快到了。”
葉安好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擡腕看了看錶：“還有2分鐘。”
周安樹漫不經心地把雙手搭在後頸上，問她：“說吧，最後2分鐘想許什麼願望？”
葉安好微微揚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條小橋。她說：“周安樹，我說，我們在一起，這個願望可以嗎？”
周安樹身形猛地一震，隨後，揚起嘴角笑了。
他說：“葉安好，什麼願望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個不行。”
“爲什麼？”葉安好直視着他那雙清澈的眼眸，淡淡道，“這就是我的願望，周安樹，實現它很難嗎？”
周安樹看着葉安好，猛地攥緊手心，愣了幾秒後，他苦笑着開口道：“可以，只限今天。”
葉安好剛想開口說什麼，下一秒，就被周安樹突如其來的吻給堵住了。
他的脣很軟很涼，她猛地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砰——”，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新的一天來臨了。
葉安好鼻子一酸，眼眶裡一片溼潤。她緩緩閉上眼睛，在周安樹的脣上狠狠咬了一口。
血液特有的鏽鋼味蔓延於兩人的脣齒間，葉安好的眼角，一滴滴眼淚滑落，順着臉頰滴落下來，很鹹。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之後，周安樹才慢慢地離開了葉安好的嘴脣。
周安樹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的葉安好，聲音嘶啞道：“對不起。”
葉安好不說話，擡頭仰望夜空。良久，她開口問他：“你有喜歡的人嗎？”
“對不起。”他說。
葉安好緩緩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忽然，她的身後響起了聲音：“安好……”
葉安好猛地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面容疲憊的，她的母親。
然後，葉安好看見自己母親的視線漸漸越過自己，移向了她身後的周安樹。
接着，她的母親說：“安樹哪，你長大了。”
“轟”，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兵荒馬亂。她機械般地開口，問母親：“媽，你什麼意思？”
母親目光微微一凜，隨後輕輕說：“他，就是你繼父的兒子。”
葉安好猛然轉過身，看向周安樹。下一秒，她開口問他：“你都知道？你什麼都知道？對嗎？”
周安樹沒說話，從褲袋裡掏出煙，用打火機點燃，叼在嘴裡。
他的動作簡單自然，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平淡。
良久，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忽然，她覺着自己的頭上傳來一股涼意。她輕輕擡起頭，就看見紛紛揚揚的雪從天空中飄落而下。
下一秒，她眼眶中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捂住嘴，迫使自己不要發出嗚咽聲。
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下一個瞬間，周安樹緩緩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他走的如此決絕，只留給了她一個孤寂的背影。
雪，不停地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