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麼忽然改變了。
當桃紅進來爲元小珍更衣時,發現她比以往更加沉默了,眉宇間也籠罩上了一層憂愁。這讓桃紅有些擔憂,夫人雖然是個不愛說話的,但也是個樂觀的性子,笑得時候尤爲好看。她伺候夫人的這幾日,看着夫人都是開開心心的,就算是從無顏山莊逃跑那日,也不見她的臉上又任何奇怪的表情。
可現在,卻是滿臉的不開心,真令人不解。
“夫人,您要午睡一會兒嗎?”臨安的秋日還是有些炎熱的,桃紅將換下的外衫疊好,問道。
“嗯。”元小珍有些懶洋洋的回道,扯了被子就躺在牀上,看起來是不想理人的模樣。
桃紅上前將牀帳放下,便抱着髒衣走了出去。剛一出門,就看見穿着墨色長袍的男子站在圍欄處,一臉沉思的模樣。
這兩人莫不是鬧彆扭了?桃紅暗忖,不知道該不該將今晨發生的事告訴主子,萬一因爲這件事離間了兩人的感情可就不好了。只是,若那位公子繼續糾纏的話,豈不是更加不妙。
她在這裡踟躇不知所措,顏越澤也發現了她的動作,便皺眉問道:“夫人呢?”
桃紅忙回神道:“夫人已經睡下了。只是有件事奴婢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不好講的,說!”顏越澤正因爲今天早上元小珍泛淚的表情而煩躁不已,口氣也略重了些。
“是。”桃紅戰戰兢兢的回答說:“今天清晨奴婢同夫人一起去採蓮蓬,遇到了一艘畫舫。有一位公子,詢問了夫人的姓名。奴婢以爲,這件事不大好,但夫人似乎並不明白。所以……奴婢斗膽將這件事告知公子,請公子定奪。”
竟然還有這等事!顏越澤眉頭緊鎖,眼底閃過一絲不快。本是一件在外人看來平淡無奇的寶石,但他偏偏喜歡才小心收藏。結果有一天,忽然有一個人跑來說他看上你的寶石,讓你讓給他。這種心情,怕是不太美好。那是他才能發現的,獨具魅力的寶石,怎麼能被其他人覬覦!
“通知趙管事,將畫舫返航,命人備好馬車。”這種還沒有露頭的情敵,就要早早的扼殺在搖籃裡!
待桃紅離開後,顏越澤輕輕推開了艙門,進去後掀開牀帳,見榻上的女子睡熟了,才輕輕吐了口氣。只是看着她在睡夢中還緊皺的眉頭,他伸出手指小心的撫平,嘆息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哭了呢?”是因爲自己吻了她,讓她難過不開心了嗎?
在元小珍身上點了幾下,見她睡的更沉了,顏越澤纔打開屋子裡的箱籠取出了一件較厚的衣裙爲她穿戴了起來。他心無旁騖,自然沒有趁機佔便宜,只是將元小珍包裹嚴實了,並用旁邊的薄被將她裹好。然後,就將陷入沉睡中的女子毫無愧疚的抱出了艙房。
此時,畫舫已經靠岸。岸邊停靠了一輛馬車,正是兩人來時所乘坐的那一輛。
見顏越澤出來,衆人紛紛低頭,恭敬喚了聲:“公子。”
顏越澤環顧四周,見桃紅和柳翠二人,便吩咐道:“你們隨我一同離開。”說罷,便上了馬車,關了車門。
桃紅和柳翠兩人對看一眼,見顏越澤並無讓她們進去的意思,便同車夫一同坐在了駕車的車板上。於是,一行人便向城外的隨園趕去。
大約馬車離開了半個時辰後,一輛平凡普通的馬車行至碼頭。
馬
車停穩了,從車上跳下一人,那人環顧四周看見碼頭旁,乃至於湖面上都沒有那艘熟悉的畫舫,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
“子瀾,你要繼續待在臨安嗎?”柳若溪從掀開車簾探出頭來問道。“我決定先行回京城,免得事情有變故。”
“我……”賀子瀾有些猶豫,按理說他是應該回去京城去幫助自己的好友,可是他又捨不得那位可愛的姑娘。
“你既然捨不得佳人,便留在這裡吧!”柳若溪體貼好友的爲難,笑眯眯的說道。“不過你最好要儘快將事情解決了,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我一個人在京城裡身邊沒個知心的朋友,你若是不來幫我,可不仗義。說好了,等你決定成親後,就趕快回來!”
賀子瀾朝他抱歉一笑,說:“抱歉,我明明應該待在你身邊的。”
柳若溪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笑道:“沒事兒,反正你又不是不回來了。看起來那艘畫舫今天不在,你先隨我回去,再慢慢找吧。”
賀子瀾一想,也只能如此了。他決定回去後便派人來打聽,看看這畫舫是歸誰所有,到時候應該就能找到小珍姑娘的下落了。
上了馬車,車伕立即駕車向城內的一處雅緻院落駛去。
車上,柳若溪懶洋洋的靠在一旁,破天荒的身邊沒有帶任何一名美貌的婢女。“我說啊,不知道現在京城裡是個什麼模樣呢!我纔出來一陣兒,就要回去了。哎哎,京城裡肯定是冷的緊,還是喜歡臨安啊!”
賀子瀾笑道:“那還是趁着你是安平世子時多來幾次吧,等你日後成爲了安平王,怕是沒有機會了。”除了在封地中的王爺,京城中的王爺們是一律不得在沒有聖旨和皇帝允許的情況下離京,違者以謀反罪名處斬。這是早就有的律法,任誰也無法反對。他頗爲同情的看了柳若溪一眼,眼底卻笑意盎然:“可憐的若溪,冬日裡肯定是縮在家裡不出門的。”柳若溪可是嬌慣着長大的,最爲怕冷這可是京城裡的人們都清楚的事實。但只有他知道,在嚴寒的冬日,他曾經頂着滿身的雪花在樹下打了一整日的拳,也曾在寒冷的冬日,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在家中享受的時候,縮在有些寒冷的書房中偷偷看着那些兵書。
這是一個外人所不知的柳若溪,一個他們完全陌生的柳若溪。誰又知道他並不想成爲一個紈絝,也想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只是他的出生彷彿就已經註定了,他將被迫或者是享受着那些讓刻意給予他的金錢和權利。
安平王真是一個可怕而可恥的男人啊!
柳若溪並不知道賀子瀾心中所想,但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惡趣味,還是怒氣衝衝的張牙舞爪道:“子瀾,你再笑話我,小心我一拳把你打出去馬車去!”
賀子瀾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息道:“然而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安平世子終於像我這個柔弱的,可憐的丞相之子揮拳了嗎?”
“你——可惡!”柳若溪氣結。真應該讓人來看看這個賀子瀾到底是什麼模樣,剖開他的心肯定是黑色的。“你這個黑心鬼,老狐狸!”
賀子瀾揮着扇子,笑眯眯道:“誰讓某人的僞裝可本人的可是完全不同。我可是溫文爾雅的賀子瀾,柔弱的賀子瀾啊!”
“是啊,算計死人不償命的賀子瀾,一拳能打死一頭牛的賀子瀾,也是不會水,差點兒變魚食的賀子瀾!”
前面的話還很中聽,後面的話讓賀子瀾臉色一紅,“不準笑話我,也不看看是誰讓我丟臉的。等回去後,我就學泅水!”
“哼!你以爲你學泅水,我就不學了嗎?!”柳若溪雙手環胸,昂着頭道:“我肯定比你學的好!”
賀子瀾失笑,只能搖着頭道:“是是是,你最厲害了,肯定比我學得好。”若是再同若溪爭執下去,兩個人肯定又像小孩子一樣吵起來。“回去京城的路上你要小心,遇上慕容陌不要硬碰硬,你也知道在你父王心中,他的地位。”
柳若溪嘲諷一笑,道:“知道啦,不就是他心愛的女人爲他生的兒子嘛!我省的,不會讓人抓住把柄的。”
馬車很快就抵達了宅院,路上兩個人沒有再繼續說話。第二日清晨,賀子瀾在城門口送別了柳若溪的車隊,繼續去尋找他的小珍姑娘了。
卻說,顏越澤這邊懷抱着元小珍一路回到了隨園,將人小心的放在榻上,便命人去整理行裝了。
當元小珍自睡夢中醒來,就發現自己又換了一個地方。剛醒來的腦袋還有些混沌,她揉了揉眼睛,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
桃紅推開門進來,就看見女子散着頭髮,神情恍惚的坐在牀榻上,不覺莞爾。夫人啊,有時候還真的像小孩子一樣,難怪公子寵着呢!
“夫人您已經醒了嗎?奴婢來伺候您穿衣洗漱吧。”
元小珍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乖巧的任桃紅幫她穿好衣裙,又洗了臉才清醒了。“已經不是在船上了嗎?”
桃紅微笑道:“夫人睡的熟,公子將夫人從船上帶下來時,夫人還睡着呢!公子不忍打擾夫人水面,便將夫人抱了回來。怕馬車顛簸,將夫人驚醒,還特意命人將馬車放慢了速度呢!”
聽到有關顏越澤的字眼,讓元小珍一愣,隨即就又恢復了往常的表情。“你方纔拿的是什麼?”她指的是桃紅進來時拿着的那隻托盤。
桃花將托盤捧了過來,掀開上面的蓋布給她展示起來。“是爲夫人特意趕製的靴子,看起來暖和極了。京城可不比臨安,那兒肯定已經冷了。”
元小珍忽然想起顏越澤說要去京城的提議,而且她也已經答應了,只是隨後卻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忍不住輕輕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一句:蠢貨。你一個笨蛋矯情個什麼勁兒啊,明明心裡就有些開心的,卻還一副要哭的模樣,真是噁心!
在心裡把自己說教了一通,元小珍一擡頭就對上了桃紅一雙訝異的雙眸。完蛋了,肯定把自己當成神經病了。
好在桃紅是一名合格的婢女,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夫人,既然您已經醒了,咱們便準備啓程了。”
“什麼?這麼着急!”元小珍有些驚訝。
“臨安同京城離得遠,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若是不加緊趕路,沒準兒會遇上下雪,到時候行路就不方便,夜宿也麻煩多了。”
元小珍忽然想到,這裡是一個交通工具極爲不發達的時代,要去往京城,說不準要耗費她無法想象的時間呢!“那還等什麼,趕快走吧。”免得真的被雪攔在路上,她可不覺得那馬車有什麼暖和的。
一想到要在冰冷的車廂裡坐着,元小珍就想打噴嚏,縮脖子,流鼻涕了。她忽然想到,在小的時候和媽媽去看望姥姥做過的一次火車,那可不是一次美好的經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