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漠,一眼望去,除了連綿起伏的金黃沙丘外,再無其他景物。頭頂的烈陽如一團火球炙烤着大地。
洛芊顏呼扇着袖子,大汗淋漓。酷熱的高溫讓她變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只是機械的走。突然身體一滯,撞上一個黑色的結實物體。
洛芊顏“哎呦”一聲,清醒過來,摸着撞酸的鼻子不悅道:“風流鬼,幹嘛突然停下來!”
敖祁見洛芊顏小臉曬得通紅的模樣煞是可愛,忍不住笑起來。
洛芊顏飛腿踹他一腳:“笑什麼笑,轉這麼久,找到路了嗎?”
敖祁調侃:“你說如果我們不會駕雲,豈不是要困死在這裡,做一對鬼鴛鴦了?”
洛芊顏“呸”他一口:“你少給我不正經,要死死一邊去,別扯上我,誰跟你是鴛鴦?”
敖祁哈哈一笑,見洛芊顏越來越體力不支,遞上水囊,言歸正傳道:“我們這麼繞來繞去也不是辦法,東嶽老頭不是說十方界是一處空間裂隙麼,既是如此,十方界附近的風向和氣息,必定與其他地方不同,我們靜下心,好好感受一下。”
敖祁閉上眼,果然察覺出異常。
別的方向吹來的大漠風乾燥火熱,偏生東南方向的風夾雜着夜晚的氣息,有一股冰冷感。兩人向東南方向行去,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發現一名少年昏倒在地上,下半身埋進沙裡。
洛芊顏與敖祁互相交換了眼神,察覺出此人身上與衆不同的氣息。
敖祁讓洛芊顏站在原地,自己則上前捏個訣喚醒此人。
對方醒來就討口喝,洛芊顏遞上水囊。
此人黑衣黑髮,右邊眼皮塌陷,有眼無珠,另一隻眼睛則漆黑冰冷,宛如夜幕。
少年說:“在下夜涼,謝二位救命之恩。”語氣平淡,眼神冷漠,如涼夜般,沒有一絲感情,簡直像個木頭人。
通過交談,夜涼告訴二人,他從十方界出來,本想同過路的商隊交換農糧種子的,卻不料遭遇沙暴,險些葬身沙丘。
敖祁驚喜:“你來自十方界?”
夜涼點頭,警覺地起身,卻發現右腳受了傷,根本站不起來。
敖祁扶夜涼一把,客氣道:“夜公子既然受了傷,我們就好人做到底,送夜公子回去。”
夜涼不置可否,面部冰冷,幾乎不帶一絲表情。
敖祁見對方猶豫,說:“夜公子不必擔心,我們並不是壞人。”
夜涼見敖祁說話誠懇,終於鬆了口,指着不遠處兩座巨大沙丘說:“扶我過去。”
敖祁扶着夜涼繞着兩座沙丘,向左走了三圈,向右走了三圈,又見夜涼並起手指貼在脣邊唸了幾句咒語,一道渦狀旋轉的光圈便出現在兩座沙丘之間。
“走吧,這就是十方界的入口。”
跨入十方界,景物轉換。
毒辣辣的烈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輪陰冷冷的寒月。白晝變爲黑夜,有風吹來,清寒徹骨。
這裡如海底牢獄一般燃着長明燈,不同的是這裡農田桑陌,縱橫交通,但田裡的莊稼長得並不茂盛,稀稀疏疏的樣子。
往前走,發現人們大多面黃肌瘦。最奇怪的是,這裡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右眼皮皆塌陷下去,空洞無珠。
夜涼說,十方界存在了幾十萬年,每幾百年一個白晝,每幾百年一個黑夜。幸運的人生在白晝時代,便陽光充足,豐衣足食,富裕一世。運氣差的人生在黑夜時代,便饑荒連年,忍飢挨餓,貧苦一生。而這一年,是黑夜的第一百二十一年。所以,他不得不冒險跑出十方界,去與路過的商旅交換更優良的種子。
十方界處於時空裂隙,獨立於六界之外,不在八荒之中。海底牢獄雖然也屬於獨立空間,卻始終與六界有些聯繫,而十方界卻不一樣,自然規律,時間,甚至人們的信仰都與六界截然不同。
在這裡,人們沒聽說過天帝,不認識雲華上仙,更不知道六界種族之分。這裡的人崇拜居住在仙山上的十方界主,在他們心中,十方界主就是神。傳聞十方界主不同於普通人短短數十年的壽命,他擁有成百上千年的時間。
夜涼指着不遠處一座高高的山嶺:“那裡就是仙山,也是歷代十方界主居住的地方,而我則是十方界主身邊的第一神僕,所以大家看我的眼神才充滿敬畏,麻煩二位將我送到仙山上。”
的確,一路走來,人們看夜涼的眼神有點奇怪,不過與其說敬畏不如說恐懼。
仙山之上,樓閣殿宇,玉瓦飛檐。月華清冷,如淡煙嫋嫋,爲仙山再添一份清幽。繞過前方肅穆巍峨的十方殿,轉過朱閣,經過迴廊,便到了夜涼居住的庭院。
庭院寬闊,院中假山嶙峋,一方池塘蕩着漣漪出現在眼前,池中錦鯉遊弋,芙蓉綻放,飄蕩着陣陣清新自然的仙聖之氣。
庭院一角有一處花圃,種着幾株向日花。因爲長期處於夜晚,接觸不到陽光而變得根莖聳拉,花葉枯萎。一名侍女提了水壺,捧了肥料,正在悉心照料。
侍女一隻眼睛空洞無珠,見了夜涼,微微縮瑟,聲音發顫:“公……公子。”
“誰讓你來的?”夜涼聲音冰冷。
“是界主,界主讓奴婢悉心照料這株向日花。”
夜涼臉上表情不辨悲喜,擺擺手,道:“先下去吧。”
侍女點頭稱是,垂首退了出去,看得出她很怕夜涼。
敖祁本想將夜涼扶進屋,夜涼卻執意不讓敖祁進去,稱房間凌亂,有失禮數,不好讓客人見笑。夜涼再次道謝,並吩咐下人帶兩人到客房,明日再設宴款待。
本來不過小事一樁,用不着如此客套,但敖祁是想趁此機會,見見十方界主,尋問火之石的下落,便點頭說:“那就叨擾了。”
此處樓閣殿宇數不勝數,洛芊顏和敖祁被分別安排在東西最兩端,彼此相距甚遠。
二人疑惑,侍女道:“未防有人對仙山圖謀不軌,仙山之上,同來的客人皆是分開住,這是規矩,對不住客人了。”
“好奇怪的規矩。”洛芊顏嘟囔一句,卻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