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休沐的日子。
方休沒有如往常一樣在院子裡曬太陽,而是帶着白小純來到了城南的勾欄。
春風樓和竹軒齋已經逐漸發展壯大,在城南可謂是酒樓與書坊的領頭者。
即便在整個京師,也已經算得上赫赫有名。
尤其是竹軒齋,其內出版的《西廂記》已經遠銷其他州府。
不少人都是委託京中好友,希望能代爲購書。
這段時間,方休賺的盆滿鉢滿,原先向寶樂坊借的兩萬兩銀子早已經還清,每日盈利不知多少。
因此,趁着休沐,準備開拓一些新的商業領域。
畢竟,銀子這東西,沒有人會嫌多。
思考了許久,方休最後將目光放在了勾欄上面。
在這個娛樂極其匱乏的時代,勾欄是僅有的幾個玩樂的地方。
從某種方面說,勾欄是普通百姓唯一一個可以玩樂的地方。
其餘,諸如青樓、畫舫,都是銷金窟,若非大富大貴之人,平日裡根本不可能入內。
即便是達官貴人,也只是偶爾能去兩次。
畢竟裡面的花銷,實在太過驚人。
走入城南的勾欄,便可以看見,裡面空間很大,大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十分簡陋。
唱戲的跳舞的彈曲的,一應俱全。
臺下有許多簡陋的板凳與桌子,上面座無虛席,大都是一些穿着布衣的男子,零星也可看見幾名中年婦女,帶着孩子坐在下面看戲。
不時,傳出一些叫好聲,整個勾欄,熱鬧非凡。
方休坐的地方,臺上是一個說書先生,頭髮花白,聲音沙啞,卻抵擋不住臺下觀衆對他的熱愛與吹捧。
說書先生正在講《聶小倩》,臺下衆人,包括端茶遞水的小廝均是全神貫注,沉浸在書中的世界。
“上回書說道,那趕考書生寧採臣,晚上進了一處荒廢的古廟,想要借宿一晚,三更半夜,卻有一容貌極美的女子敲響了屋子的門......”
老者聲音抑揚頓挫,不時還比劃一些動作。
一時之間,衆人的注意力全都他的故事吸引住。
坐在椅子上的方休,臉上表情卻不太好。
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版權意識。
任何書,只要說書先生想,便可以拿去到處說書。
楚國律法並沒有禁止他們這麼做,可......
方休微微皺眉,問道:“這勾欄背後的主人是誰?”
白小純此刻也正沉浸在《聶小倩》的故事中,聽見少爺問話,先是一怔,隨即忙不迭回答道:“這勾欄背後並沒有主人,是一些說書先生和戲子共同搭建而成的,所得的銀子,由所有人、包括端茶遞水的小廝平分......”
說到這,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少爺,雖是平分,這些人每日的盈利卻也有高有低。
進入勾欄只要十文錢,即便對這些戲子來說,也並不算多,只能勉強溫飽,若要養家餬口,還是得靠賞銀......”
白小純話音剛落,臺上說書先生不知說到了什麼精彩之處,臺下聽衆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隨即,不少人都從懷中掏出銅板,往臺上扔去。
銅板或多或少,大都不超過十文。
可聚少成多,聽這說書先生講《聶小倩》的極多,賞銀聚在一起,也便極多。
方休看着那些銅板,一陣心痛。
這些......本都是老子的銀子啊!
又坐在那裡聽了一會,知道後面故事情節,說書先生所講的,也就索然無趣。
見白小純聽得入神,方休就沒有打擾他,起身,在這勾欄中四處轉悠起來。
正值春季,天氣正好,前來勾欄聽戲的人與往常比多了許多。
幾個比較熱門說書先生的臺下,都是人滿爲患。
有的,方休想擠進去,看上一眼,都比較難。
見的越多,聽的越多,心裡也就更加鬱悶。
因爲這些說書先生所講的,無非就是那幾本書,《西廂記》、《聶小倩》、《射鵰英雄傳》。
這些說書先生花一百文錢買本書,便能憑此賺上一大筆銀子。
若僅僅只是賺了銀子,也就罷了。
這勾欄之中,如此多的百姓,識字的怕也不少。
只花十文錢,便可以進入勾欄聽一整天的書,爲何還要花一百文錢跑到城南,排着隊去買正版書籍來看。
這勾欄雖然與竹軒齋並無關聯,卻白白讓竹軒齋蒙受了損失。
方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這時,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極其熱烈的喝彩聲。
衆人,包括方休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
原來,是一個歌姬走上臺。
那歌姬容貌極美,穿着長裙,翩翩起舞,水袖飄飛,頗具美感。
這樣的佳人即便在伊人居,也難得一見,怎麼會出現在這種簡陋的勾欄之中。
方休微微一怔,隨即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去,朝着身旁的小廝揮了揮手。
那小廝見他一身衣着十分華貴,定然不是普通百姓,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跑了過來,滿臉堆笑,說道:“客官,您需要點什麼?”
“上一壺清茶。”
方休淡淡地道。
“好嘞,客官稍等,茶馬上就來。”
小廝應了一聲,沒過多久,便將清茶端了上來。
方休饒有興趣的看着臺上的舞蹈,這種充滿了古典優雅之美的舞姿,看上去十分的養眼。
在他看來,比後世那些所謂現代舞蹈,好了不止千倍萬倍。
就是下面這些觀衆的舉動有些粗俗,大煞風景。
不過在這個時代,伶人戲子的身份極低,雖然喜歡看她們表演的人不少,但在心底裡面,卻是瞧不起這些優伶的。
方休一杯清茶約莫喝了小半個時辰,其間臺上表演了兩場歌舞,一段戲曲。
歌舞尚可,至於戲曲,並不是竹軒齋的話本改編,實在是有些無聊。
片刻之後,他就興致全無了。
心中更加堅定,自己也開上這樣一家戲院,讓那些歌姬唱唱流行歌曲,演演聶小倩白蛇傳之類的,還有些看頭。
不過,京師中,有些世家大族似乎就好這一口,買上幾個優伶,專門給自己表演。
這種待遇,尋常百姓可是沒有的。
又坐了半個時辰,臺上那歌姬似乎有些疲憊,朝臺下看官們行了一禮,便走下了臺子。
這些看客雖是粗鄙之人,卻也有自己的道義,並沒有趁亂揩油,反而主動讓出一條道路。
不一會,那歌姬便走出勾欄,消失在了視線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