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的時候,錄取通知書寄到我手上,通紅的封皮,看着就是喜氣洋洋的,芳芳和汪姐搶着看,都說是第一次瞧見這東西。
“真是不容易啊,現在看到這通知書,我的心也算是徹底安定下來了,之前就怕你多想我也沒敢說,就怕再遇到高考前的那種事,把你的錄取名額擠掉什麼的……”
汪姐說的這事還真有發生過,我也是聽秦老師說的,好像就是前兩年她帶的一個學生,考的也非常好,分數線也夠,最後還是沒被錄取。
聽說就是被有權勢的人家給擠掉了,那人家裡也沒什麼關係,投訴無門,心灰意冷之下只能認命,又復讀了一年,可惜高考的時候考的一塌糊塗,沒考上大學,家裡也沒錢再供他,只能放棄了。
陳校的媽媽既然能在高考前動關係讓我的高考資格弄掉,說不定也的確有辦法擠掉我的錄取名額。
之前我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聽到汪姐這麼說,心裡也是後怕。
“汪姐,你在說什麼呢,靜兒高考之前出什麼事了?”
我和汪姐芳芳她們在屋裡,門也開着,誰都沒料到陳校會突然過來,聽到他的聲音,我和汪姐都愣了一下。
我對着汪姐輕輕搖了搖頭。
汪姐嘆了口氣,“這不是小孫的錄取通知書到了,我們都替她高興呢!”
陳校跑過來,較真的問,“不是這個,我剛剛聽到你說靜兒高考前遇到麻煩了,什麼麻煩?”
沒想到他會這麼較真,汪姐愣了一下,下意識朝我看過來,當着陳校的面,我沒法和汪姐打暗號,又怕陳校深究下去,知道什麼。
乾脆站起來,“汪姐說的應該是我高考前生病的事吧,那時候太緊張,壓力也大,就生了場病,幸好沒影響高考。”
陳校緊張的說:“你生病這事怎麼沒告訴我?”
我看他信了,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也不是什麼大病,很快就好了。”
“靜兒,”陳校拉起我的手,“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擔心的。”
“嗯。”
我輕輕點頭,眼角餘光看到汪姐搖了搖頭,拉着芳芳出去了,至於芳芳,她不知道高考前那事是陳校媽媽陷害我,只不過她顯然知道我是撒了謊,但她一向信任我,不會當着陳校的面拆穿我。
她們兩個離開之後,陳校更是直接抱着我,“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不過幸好……以後我們在同一個學校唸書,我就能好好照顧你了。”
我輕輕點頭,有些事陳校還是不知道的好。
爲了避免再繼續揪着問題問下去,我很快想到個辦法,“我想回村一趟,你陪我一起去怎麼樣?”
“你哥他們不是已經都在城裡了,你要回村裡去做什麼?”
我賣了個關子,和陳校一塊去廠裡找了蘇勇,正好他不用出去送貨,就開着廠裡的小轎車送我們。
車子到了鎮上,我給蘇勇指路。
陳校看出問題了,盯着窗外的路問我,“這不是去你家的路。”
我輕輕點頭,看着兩旁稻田裡長勢喜人的水稻,路邊還有幾棵楊柳樹,這條路……
我也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走過了。
車子開進鄉下的土路,泥土飛揚,我看着不遠處被稻田圍繞的村莊,眼眶微微泛溼,很快又漠視的轉開臉。
車子最後停在一座小山前面。
山不高,大概不超過一百米的樣子,鬱鬱蔥蔥的全是一些老樹,我和陳校下了車,蘇勇則留在車裡。
順着彎曲的山路朝山上走,陳校四處看着,忍不住問我:“你要見的人住在山上?”
我白了他一眼,陳校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我循着記憶沿着山路走,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則又要拐進旁邊的灌木叢,不多會,就有一個墳包出現在視線裡。
一個土堆,前面連塊墓碑也沒有。
“這是?”
“我爸的墳。”
陳校立即不說話了,乖乖的拜了三拜。
我則把通知書拿出來,“爸,我考上大學了,把通知書拿過來也給你看看。”
我對爸的印象其實不深,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去世了,媽帶着哥和我改嫁給了林興國的爹。
至於這片墳地,還是哥偷偷帶我來過幾次。
爲什麼要偷偷的來,因爲……
我媽不許我們過來。
聽我哥說,當年爸病逝之後,雖然家裡是沒留下什麼錢了,可還是有三間老房子的,這個時候我奶奶和叔叔就跳了出來,再後來,我媽經人介紹就帶着我和哥改嫁了。
當中這些也都是不好的經歷。
我陷入不好的回憶中,山風徐徐,倒是帶來了一片清涼,我回過神,看到陳校蹲在那裡在拔草,他腳邊已經扔了不少拔下來的草,墳地周圍半圈都是乾乾淨淨的。
我一愣,陳校擡頭看着我笑,陽光透過樹枝灑下斑駁的光點,落在陳校臉上,星星點點的,到底抵不過他眼裡的光芒。
他搓了搓手,又扔掉一把草,訥訥的解釋:“我看你在想事情,正好我也閒着,就把雜草都拔掉,不過,雜草好像有點多,看上去像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可不是沒人來過。
我抿了抿嘴角,蹲下和陳校一塊把墳前的草都清了清,陳校顯然很好奇我爸的事,我也就沒瞞着。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媽就帶着哥和我改嫁了,其實,我爸還在的時候,媽對我和哥也沒那麼不好,還有爸,他是個很溫和的人。”
“那時候我爸生了病,用掉不少錢,等辦完他的喪事,家裡也沒什麼錢了,就只剩下三間老房子,雖然辛苦了點,日子其實也不能過。”
“可我奶奶不依了,天天跑來鬧我媽,說我媽命硬是掃把星,把我爸剋死了,還說她如果繼續留在家裡,會把林家的人都剋死,姑姑也跑來幫着奶奶一起鬧,還有大伯,最後媽才改嫁了,大伯和奶奶他們跳出來,把我爸留下的房子霸佔了。”
這些話都是在我懂事之後哥對我說的,那時候我就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同樣都是媽的孩子,林興國可以吃肉,可以欺負我們,我們就只能不停的幹活。
甚至,在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偷偷吃了一塊肉之後,被林興國發現,告訴了媽,媽拿着門栓狠狠的抽了我一頓。
那一次我的印象特別深,我邊被打邊哭,說要去找奶奶,讓奶奶過來打她,我媽聽了氣的更厲害了,那一次,她差點把門栓打斷,我兩條腿也差點被打斷。
哥回來看到我躺在牀上,也哭了,抱着我去鎮上的衛生所,我疼的哭,哥也跟着哭,再後來,等我好了之後,我真的跑回去找了奶奶。
至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