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又去看陸然，這傢伙回去之後到底怎麼跟方容說的，難道方容還不知道他的心意？
“小孫，這邊來坐。”
外婆指着她身邊的空位，我答應了聲，趕緊坐過去，陳校也在我旁邊坐下，其他人依次入了席。
陳爺爺興致很高，拿出一瓶藏了幾年的茅臺。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盅，又給爺爺倒了一盅，然後是陸然，最後他又給陳校也倒了一盅。
“阿校結婚了，以後就是大人，你要記着自己身上的責任，你是男人，將來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切不可再像孩子一樣任性妄爲，遇事多擔當，也別忘了多考慮小孫的想法，我祝你們夫妻攜手，一世安穩。”
陳校鄭重的端起酒杯，對爺爺說：“我記住了。”
我喝的是汽水，也跟着陳校一塊舉杯，“爺爺您放心，我們會記住你的話，以後好好在一塊，遇事不着急不生氣，互相商量着，孝順長輩，夫妻和睦。”
“好，好，好！”
爺爺看着我，連說了三個好，仰頭幹掉了一盅酒。
眼睛裡淚花滾滾，想必是想起了陳校的爸爸。
說起來，這次的團圓飯人到的還算齊，但就是沒看到陸婉，不知道是爺爺奶奶沒邀請她，還是什麼。
按說今天是大年夜，家家戶戶都跟親人在一塊吃團圓飯，陸婉孤身一個人倒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看大家都沒提她，我自然也不會不知趣的提起。
大家又說了會話，話題無非還是圍繞着我和陳校的婚事，直到外婆突然問我：“小孫，怎麼沒看見你的家人？他們是等到你結婚的時候再來京城嗎？”
本來挺熱鬧的飯桌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座除了陳校的爺爺奶奶，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我的情況，只不過我以爲在這之前陳校或許已經和他爺爺奶奶說明過情況。
沒想到……
我用力攥了攥筷子。
“奶奶，”陳校握了握我的手，大有安慰之意，隨即對奶奶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靜兒她大哥就在京城，他會來參加婚禮的。”
奶奶很較真，“我知道，你說你這小子，結婚那麼大的事，靜兒的父母呢？他們當然也要來，不然人家會以爲是我們怠慢了她，那多不好。”
“奶奶，”陳校急道：“你忘了我還跟你說過其他……”
“我沒忘！”奶奶道：“可畢竟是結婚的大喜事，就算靜兒之前和她媽媽關係不好，女兒結婚這麼大的事，她這個當媽媽的總要出席吧！”
陳校的奶奶竟是一反常態的固執。
陳校還要再說，我拉住他的手臂，輕輕搖了搖，同時看向奶奶道：“抱歉了，奶奶，之前可能沒有跟你說清楚，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媽媽她不會來，不只我媽，我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然後是奶奶叔伯那邊，這些親戚都不會過來。”
“這，”奶奶驚訝了，趕緊放下了筷子，看看我又看陳校，“這叫什麼事，哪有結婚的時候女方的親戚一個不來的，不行，不行，太不成樣子了，知道的就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們陳家看不起孫媳婦，結婚這麼大的事，孫家本家一個人都不來，傳出去我跟你爺爺還怎麼做人？”
“奶奶，這件事我和靜兒已經商量好了。”
“那也不行，你爺爺那麼多戰友，還有那麼多老朋友，傳出去多難聽。”
奶奶格外堅持，氣呼呼的連飯也不吃了，拉長了臉，這是我們誰都沒想到的突發狀況。
陳校顯然也有些懵，只看他額頭青筋亂跳，突然鄭重的說，“總之初五那天，我和靜兒的婚禮會照常舉行！”
我知道這是他在爺爺和奶奶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場。
心中動容，我輕輕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陳校立即緊緊反握着我的手，以此來傳達讓我放心的意思。
他這般維護我，我自然也不會讓他爲難。
雖然有些事我並不願意提，但如果說明一切能解決先下的困境，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深吸一口氣，我看向陳校的奶奶，鄭重的喚她，“奶奶，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我會接受你的批評和改正。”
堂屋正樑懸掛着日光燈，發出的光又亮又白。
我則想起了鄉下那兩間不屬於我的房子，黑乎乎的房樑，吊着一根粗陋的電線，電線下面懸着一隻五十瓦的燈泡。
我的童年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
堂屋裡靜悄悄的，只有我輕輕講述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又或許我生下來就是個錯誤，所以我活該得不到媽媽的疼愛；活該長到十六七歲連一塊肉也沒吃過；活該沒有穿過一件新的衣服；活該不能唸書，哪怕我成績再好……”
“我真的特別想念我爸爸，如果他沒有那麼早去世，我媽就不會改嫁，就不會有林興國奪走我媽全部的寵愛，我也會是家裡的小公主，有爸爸媽媽和哥哥疼我寵我，”
“我這個人其實特別心軟，但凡他們只要對我有一丁點的好，我必然會加倍的還給他們，可他們，除了找我要錢逼我罵我打我，何曾對我有一分真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把他們當親人？難道我孫靜憑着自己就不能在社會立足？”
“奶奶，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請您指教，我洗耳恭聽！”
我激動的站起來，對着陳校奶奶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停頓了好幾秒才站直。
在我站直的同時，陳校也噌的站了起來，和我比肩站立，緊緊握着我的手。
陳奶奶好半晌沒有反應，雙眼直愣愣的盯着桌上，我一顆心畢竟忐忑。
其他人也都沒說話，不安的目光來回在我們之間逡巡，又很是擔心我。
突然，陳奶奶猛地拍着桌子，人也順勢站了起來。
“我竟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無恥的親媽，就算偏愛小兒子，也不能這麼對待自己的親閨女，實在可惡！”
我狠狠鬆了口氣，只看陳奶奶眼中含着淚花，直接朝我伸出手，“怪我老糊塗了，小孫你別難過，那些畜生不如的東西，不配你替他們難過，你既進了我們陳家的門，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孫家的人不疼你，我們陳家的人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