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盛夏的烈日依然照在頭頂,整個人如同置身大烤箱。
筱筱邁下臺階,擡頭望着正烈的太陽,恍惚的神經,朦朧的視線,彷彿頭頂上有一串的太陽。
身子晃了晃。
紀曼柔趕緊扶住她。
千金大小姐受不了這樣炎熱的夏天,更不敢在太陽底下站着,怕曬黑了。
強行把筱筱拖進了車裡,紀曼柔吩咐保鏢擰開一瓶水遞過來,塞給筱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眼睛腫的像燈泡兒,眸底全是紅血絲,臉色蠟黃憔悴,醜死了!還有身上這些”
她擡手指了下,眼眸瞥過,口氣怪怪的:“昨晚你倆在一起啊?可今天怎麼又分開了?這個時候他爲什麼不陪着你啊?”
筱筱喝了口水,乾涸冒火的喉嚨劃過清涼,一陣快意。
眉頭蹙起,臉色又浮現出痛楚,不知她是想到了安大偉的死,還是別的什麼事。
紀曼柔見她不說話,又拐了她一下,“喂!你倆怎麼了?”
她不關心安大偉的死,也不想虛僞地勸閨蜜節哀順變什麼的,因爲在她心裡壓根就覺得安大偉死了是一件膾炙人心的好事!
筱筱無力地靠在車座上,臉色僵白如屍,見曼曼執意問她跟賀御君之間的事,低頭下來,良久才嘆道:“我們分手了”
“咳——”紀曼柔也仰頭喝水,聞言大吃一驚,連聲咳嗽,“什、什麼?你和賀御君分手了?那你身上這些痕跡跟誰?!”
筱筱淡淡地說:“昨晚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夜。”
紀曼柔皺着眉,前後一思量,終於明白早上賀御君那通電話的用意了,難怪——
“這到底是爲什麼啊?前兩天就還好好地,他對你關照有加,你對他也是滿目崇拜,你倆一向感情那麼好!”紀曼柔不能接受。
她能找到老邢這樣中意的男人,說起來還是他倆的功勞呢。
現在她終於擺脫單身了,跟老邢的感情也還不錯,她還幻想着什麼時候去了部隊,大家可以一起聚聚,多美好啊!
怎麼這兩人冷不丁地就分了!
筱筱不說話,眼睛痠痛,可淚水已經流不出來了。
這幾天,她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吧。
紀曼柔瞧着她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感同身受,攬着她的肩膀搖了搖:“好了好了,別難過了,你這樣子,看到我心裡都難受。”
筱筱轉身,撲到紀曼柔肩上,一抽一抽還是哭開了。
“曼曼,我真的好痛苦,痛得都要死去了我不敢想沒有他的日子,不捨得跟他分開可我又害怕跟他在一起,害怕見到他的家人——他們對我的好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只能分開,只能分開我多希望我厚顏無恥一些,自私自利一些,什麼都不管,只要跟他在一起”抱着好姐妹,筱筱漂浮不定的心終於稍稍安慰,一句一頓艱難地喘息哽咽,娓娓哭訴。
紀曼柔聽着,心臟如同被硫酸腐蝕,不知覺地也紅了眼眶。
所謂的天荒地老難道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夢?爲什麼相愛的人卻要被現實的殘酷割開,爲什麼要跟相愛的人廝守就那麼困難?
愛情,難道只能帶來一時的歡愉和幸福,卻留下久遠的傷心與遺憾?
一時間,紀曼柔陷入深深的迷茫,安撫的話都說不出,只能一下一下輕拍着筱筱的背部。
父親去世,愛人分離,層層打擊無疑於雪上加霜。
紀曼柔不放心這樣子的筱筱獨自一個人呆着,約了莫洋出來,兩人都陪着她。
*
安大偉死亡一事通過警方官博發出通知,媒體爭相報道。
賀御君駕車到達軍區大院時,客廳裡,老爺子正在收看午間新聞。
“安大偉已經死了,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塵埃落定?”氣場強冷的男人大步邁着長腿,進了客廳,在老爺子面前站定,開門見山地談判。
賀老將軍的視線從新聞上移開,落在孫兒冰冷無情的面龐上。
冷嗤一句,他淡淡挑眉:“安大偉死了,他做過的那些事就能當做沒發生?”
“可他遭到報應了。”
老爺子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恨鐵不成鋼啊,爲了個小丫頭,家人親情都不顧了。
手裡柺杖重重一頓,賀老將軍站起身,“知道你心裡恨我,但我也是爲大局考慮。留在這個地方徒增傷悲,我看,你還是出國呆幾年吧。”
出國?
賀御君臉色一凜,瘦削挺拔的身影僵住,“什麼意思?”
“你回部隊去,自然就知道了。”老爺子不想理這個沒出息的混小子,丟下這話就起身離開了客廳。
賀御玲端着一盤水果走過來,彎腰將果盤放下,又徐徐落座,才皺眉看向弟弟:“御君,你不要怪爺爺,他是爲你好。”
“他只是做了他以爲對我好的事而已。”賀御君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眼眸劃過落在賀御玲臉上,“姐,我都能順從老爺子的安排,舍掉心愛的女人,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忘了那個男人,協同警方將他抓獲?”
他跟筱筱的事,以目前的局面來看,只能先放着沉澱沉澱。
可既然回來了,他自然要解決另一件事。
賀御玲聞言一驚,手指不由得緊縮了下。
眸光不敢迎視那雙犀利的眉眼,她望着桌上的果盤,平靜淡漠地說:“這些日子,我跟他沒有聯繫。”
男人狹長幽深的眼眸眯起,對姐姐的執迷不悟掀起怒意,“你以爲我不知道,安大偉那一夜墜下七樓,很可能就是申屠梟所爲?”
手指又緊,賀御玲眸光顫抖,臉色僵住,“我可是他一來就走了,我們的確沒有聯繫過。御君,難道就因爲我們不願你跟筱筱在一起,所以你也要這樣報復我嗎?我可以忘記申屠梟,畢竟他是十惡不赦的通緝犯,可孩子是無辜的啊!你們抓了他孩子怎麼辦?我連軒兒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就算想把他接回到身邊我都做不到,你能明白我的焦灼無奈嗎?”
賀御君不爲所動。
姐姐的話到底有沒有說中他的內心,他到底是不是報復,此時他自己都不清楚。
但他想要拿下申屠梟的決心,的確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
縱然他們之間橫亙着一個無辜的孩子。
姐弟倆僵持了幾秒,賀御君鐵面無情地道:“申屠梟必死無疑,孩子我會盡一切可能給你找回來。”
爺爺不是說了麼,讓他出國幾年。
他心裡明白,老爺子怕他忘不掉筱筱,把他弄出去幾年隔離他們。他想,如果可能,他將還是前往中東地區做維和戰士,申屠梟在東南亞的毒品生意遭受重創之後,青龍會最主要的對外交易就是軍火走私了,中東那樣的地方,是他最主要的生意場。他極有可能把孩子還藏在中東。
留下這話,賀御君轉身欲走,賀御玲急忙起身在身後喊道:“御君,我是你姐姐啊,你費盡千難萬險把我救出來,就是爲了這樣傷我的心嗎?”
帶着淚意的質問和吶喊,聲聲泣血,賀御玲喃喃自語,“你這是在報復,是在報復我們拆散了你跟筱筱”
僵立在客廳門口的頎長身影,背影冷硬而肅殺,男人微微側頭,一字一句地道:“這是兩碼事,與筱筱無關。”
越野車憤怒地啓動,疾馳而去,賀御君凌厲的臉色縱然在一人獨處時也沒有鬆懈半分。
車子出了軍區大院,他正準備加速,不料斜刺裡一輛蘭博基尼猛地衝出來,橫在他的車前。
剎車踩死,刺耳尖銳的剎車聲將來往的路人全都嚇得驚悚側目,看着這一幕。
賀御軍眸中迸出殺氣,這樣不要命的開車,找死?
正要下車看看對方是什麼煞筆,那輛車上也已經跳下一人,直直朝着他這邊衝過來。
賀御君看到那人,眸光又暗下幾度,臉色越發冰冷。
莫洋看着開門下車的男人,舉着拳頭就揮過來。
可賀御君是誰,普通人又哪裡能近他身。
甚至都沒有躲閃一下,他一把精準地鉗住了莫洋的手腕,翻轉。
不料,莫洋居然也會幾手,反應極快地格開拳頭,擡腳就是一踹。
賀御君還站在車門口,空間有限未能移開,腿骨重重捱了一記。
門崗處,巡邏的戰士見到這一幕,立刻奔過來。
賀御君遠遠擡手,制止,那些人都認得他,愣了下,又轉身回去了。
“莫少爺這身份,當街打架鬥毆,不好吧?”賀御君冷清清地站着,漫不經心地揚聲。
莫洋攥着拳頭,拉開架勢隨時準備攻上來,“少說廢話!知道你功夫厲害,不必讓着我!”
賀御君冷眼嗤笑,“我要是你,這個時候會抓住一切機會陪在她身邊,用盡一切柔情攻勢俘獲她的心,而不是來這裡找打。”
莫洋纔不聽他廢話,低喝一聲,又衝上去。
他爲了防身從小就練跆拳道,如今已經是黑帶五段的級別,如果不是賀御君這樣特種部隊裡的絕頂高手,一般人還打不過他。
賀御君眼神何其敏銳,跟他過了幾招就摸清了底細,淡淡一笑:“我倒小看了你。”還以爲他就是一個有錢揮霍的富二代而已。
莫洋冷酷地一哼,義正言辭:“今天,我要替筱筱好好教訓你這個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