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勢如破竹】
冷傾衣作戰經驗豐富, 且擁有着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與董敖和拓跋瑞他們七湊八湊,從鄰近小國搬來的那些毫無默契的兵相比,簡直不知佔盡了多少優勢。
沒有多餘的廢話, 少將軍冷傾衣很快制定出了三套作戰方案, 誓要速戰速決, 一網打盡!
然而無論計劃多麼完美, 想要不傷一兵一卒, 兵不血刃地贏得整場戰役,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冷傾衣眼裡,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便是贏, 不存在沒有犧牲。
長安城再次沸騰起來,兩方開戰, 廝殺不止。
無數人的屍體被砍剁成支離破碎的屍塊, 隨意的丟棄在街邊, 路上。漫天的血漿塗得城牆一片烏黑,沒有人在意那是誰的血, 曾經流在怎樣的一些人的血管裡。
百姓們到處流竄,老人和孩子無助而倉皇。熊熊烈火燃燒了他們居住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
拓跋瑞打不過就跑,跑遠了就命人對着冷家軍放箭,每根箭頭又都點了火。火苗所到之處,無不引起驚叫。
作爲軍師的趙淺昆則與自己的傀儡董宰相坐在後方戰車裡, 形勢稍有不妙, 他們立即後撤。撤到視線遠離冷傾衣後, 趙淺昆死死攥着銅錢的手方纔鬆開了些, 沉重地噓出一口濁氣。
“董敖, 連你都有人愛,爲何我沒有?”趙淺昆眼神空洞, 似在問身旁的人,似又不是。
被攝了魂魄的董敖,當然無法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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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瑞節節敗退,再硬撐下去只會潰不成軍,於是帶着剩餘的兵卒棄戰逃奔城外。
“不可!”趙淺昆欲阻止,然而殺紅了眼睛的拓跋瑞哪裡肯聽他的,騎在馬上,一腳就將其踹出了戰車。
弄得趙淺昆好不狼狽,吃了滿嘴土!
所有兵卒,戰車,馬匹都在往城外逃。
趙淺昆閉上雙眼,孤零零背對即將到來的冷家大軍,自喉嚨裡發出瘮人的冷笑:“你命不由我,我命不由天。拓跋瑞,今日你註定要死,我攔又有何用?”
語畢,一截劍尖冒出了胸膛,如刀入豆腐般,輕易就穿破了他的肉身。不歪不斜,正中心臟。
“冷將軍……”趙淺昆回過頭來。
萬軍之前,冷傾衣身披鎧甲,手執銀槍,於白馬上漠然俯視着他。
忽然,長劍掉地,本該倒下去的肉身幻化成了一羣紅眼烏鴉,撲啦啦衝向冷傾衣。
冷傾衣掌風橫掃,最前面的幾排烏鴉頓時爆成朵朵血花。可後面的烏鴉並沒有因此退卻,反而飛蛾撲火般更加不要命的涌上前。
“你可知,我也曾愛過你?冷傾衣。”趙淺昆的聲音從每隻烏鴉嘴裡發出,字字帶着血。
死去的烏鴉堆疊成小山,聚在馬蹄前,冷傾衣銀槍閃劈,低沉無情道:“快別噁心我了,趙謀士。”
烏鴉漸漸停止了飛撲,一串接一串的啼血死去。
就在冷傾衣以爲這場鬧劇終於要結束時,它們盡數又飛向了城裡,匿進了深林裡。
冷傾衣沒有追去,當務之急是與城外的副將軍歐陽濮匯合,好一同殲滅拓跋瑞一軍。
另一頭陸子游也沒閒着,逃竄的孩子和老人都被他收留了起來,集中在一家廢棄的客棧裡。
有孩子哭了,他就抱起來哄哄,塞幾顆糖給他們吃。有老人哭了,他就過去勸勸。他們的父母也好,兒女也罷,選擇了什麼便要準備面對什麼,改變不了則只有看開。
在冷傾衣還未成爲驍勇善戰,聞名天下的少將軍之前,陸子游也總是提心吊膽他的每一次出征,總怕他不能完好的歸來。
至於他自己的家人,他倒不用擔心,一是因爲陸父大小是個父母官,二是冷傾衣早已安置好了他們。
“小兄弟,你過來。”客棧門口躺着個鬍鬚花白的老頭,衣衫襤褸,看樣子是個乞丐。
陸子游走過去,蹲下來:“怎麼了,老者?”
老乞丐髒歸髒,但神智清醒,精神頭也很好。他上下打量了會兒陸子游,開口問:“你就是陸子游?”
“正是在下。”陸子游等着他的下文。
“我從棋子觀而來。”老乞丐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陸子游驚喜得睜大眼睛:“真的?”
“把臉伸過來。”老乞丐從懷裡摸出個東西。
換做旁人,他可能還會有些防備。但這位老人能說出棋子觀三個字,又面相頗善,陸子游便沒多想,往前傾了傾身子。
事實證明他沒看錯人,老乞丐確實沒有害他的心,相反,不止幫他取下了臉上的假面皮,還帶來了去掉疤痕的靈藥。
“喝下去,保準你比姑娘家還要細皮嫩肉!”老乞丐開他的玩笑。
沒了假面皮,陸子游頓時一身輕鬆,從生理到心理的舒坦。摸了摸自己身上少許殘留的傷痕,他一仰頭,將老乞丐遞給他的一大瓶藥水給喝了個精光。
喝完渾身發冷,好似跳進冰湖洗了個澡。
老乞丐這時候又發話了:“小兄弟,多謝你讓我有這一次做善事的機會。我範湃這輩子壞事做絕,喪盡天良,到了六十八歲這年,遇到風煌,方知這一生苦錯。”
臉上,頭髮上,手上都起了一層白霜的陸子游,凍得已聽不進他這些話,靠着板凳,木着雙眼,搖搖晃晃。
“聽聞你被人害得失去了全身內力,恰好,我要這內力無用,不如贈與你吧。也算在我的功德簿上小添一筆。”老乞丐一掌按在他背後心口位置,將畢生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
陸子游一陣發寒,一陣發熱,兩股強勁的能量在體內相撞,融合。
等他終於醒過來,哪裡還找得到什麼老乞丐,連空瓶子都不見了。若不是體內充盈到無法忽視的新鮮內力,陸子游簡直要以爲自己剛剛是做了場過於逼真的夢。
他扶着門框站起來,往狼藉破敗,堵滿屍體的街道上望了會兒,才旋過身來,步上客棧的木樓梯。
“你是何人?”白天同他一起照顧其他孩子的少年問。
陸子游一時沒反應過來:“我不就是……”他想起了什麼,擡起手,小心翼翼觸了觸自己的臉頰和鼻子眉毛。
孩子們不解地盯着他。
“我是陸子游。”他彷彿確定了什麼似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