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君玉衡纔回過神。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經在那個地方呆了多長的時間，不過一擡眼，他看到李公公走了進來。
自己也就站起來了。
李公公原本還想要將她給扶起來的，最終沒有能那麼做。
因爲君玉衡自己站起來之後就退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看到他手上有個盒子，就問了一句，“那是什麼？”
他的聲音竟然會沙啞到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識別。
“這是……染美人的遺物。”李公公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出了這麼兩個字。因爲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什麼纔好。
畢竟這的確是染美人僅剩的東西了。
“拿給朕看看。”君玉衡將李公公手上的盒子拿了過來。
盒子裡的東西幾乎都可以算作是碎片了。
那是雲若染頭上那兩個銀簪的碎片。被大火灼燒過後幾乎融化了，根本就分辨不出本來的模樣。君玉衡就那麼看着，只覺得自己的心又狠狠痛了起來。
還以爲她去了冷宮就能比在外面舒服一些。可是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呢？
這後宮之中，哪個地方不是危險的？除非是自己願意找人時時刻刻保護她，看着她——
都還保不住她自己會出問題。
君玉衡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問道，“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
“這……”李公公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似乎是因爲這兩日落了雪，所以有些冷。染美人爲了睡覺的時候能稍微暖和一些，就將暖爐搬到了牀下，許是暖爐不小心引燃了被子。”
李公公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冷宮裡有許多人都聽見了染美人的呼救，但是……但是房間裡火勢太大了，沒有辦法接近。她原本自己試着從窗戶出來，結果……結果沒有成功。”
這倒是解釋了爲什麼失火的地方在牀邊，她卻出現在了窗邊。
在君玉衡的眼中，她那麼傻，指不定還真的就能做出這種將暖爐放到牀下的行爲。只需要溫暖而不顧及安全。
可是……可是如果要和他說事情真的那麼簡單的話，君玉衡絕對不會相信。
因爲他心裡清楚有太多人想要對雲若染動手。有太多人想要她的命。
所以……他不會相信這件事這麼簡單。他一定會讓人暗中調查究竟是怎麼回事的。
而現在，他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有能放她走。
他都還記得她問的那句，是不是死都要死在這裡？
那個時候君玉衡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而如今回想起來才覺得，那也算是一語成讖吧。
他真的沒有想過事情到了最後竟然會走到這一步，他有想過很多。想過自己退一步，想過自己在等雲若染冷靜下來之後就就可以和她將事情說清楚了。
可是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事情的發展竟然會是這樣，這真的讓他覺得很是措手不及。
他看着盒子裡的那堆碎片，覺得自己的心現在應該也不過是如此吧？
還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獨一無二的人，找到了一個自己可以喜歡一輩子的人，結果……
結果卻沒有能留住她。
不但沒有能留住她，自己就連保護她都沒有做到，說好了要好好保護她的，一開始他就沒有能做到，一直讓她在後宮裡受傷害，最後還相信她會用巫術。
仔細想想，雲若染可能連巫術究竟是什麼東西都不懂吧。她那樣的人會接觸到巫術嗎？會有必要用的到巫術嗎？
可是人在氣頭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思考的能力。
他還想過自己以後要彌補她的。
可是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誤會，一次又一次地讓她覺得傷心，一次又一次讓她絕望。
還說什麼她到了冷宮自己也要關心。不還是忘記了嗎？
這麼些天還在心裡和自己生悶氣，根本就沒有去想她會不會有事。
她一個人怎麼能在那樣的地方好好活下來呢？
爲了不連累到了任何人。她在進去之前就將自己身邊的人都遣散了，一個都沒有留下。
她都猜到了自己會遇見什麼狀況吧？
雖然她在冷宮之中還有兩個朋友，但是君玉衡現在都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居然覺得冷宮裡的人能保護她。
“皇上這是要去哪兒？”李公公看到君玉衡往門外走，趕緊跟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亂說話，要是皇上一氣之下殺了他豈不是就完蛋了？
所以他只能詢問。君玉衡倒是一點都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只顧着自己往前走。
李公公當然就不敢再問了，跟在後面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走到一半他就知道皇上要去什麼地方了。
冷宮。
他一路朝着冷宮的方向走去。昨晚他都不覺得路途竟然會有如此漫長。
冷宮在皇宮最深處，想要走過去的確會費一些時間。他之前都沒有發現過這一點。
冷宮外還是有很多人在看熱鬧，見到皇上來了。大家自然就是退到一邊去，以免自己會被皇上定罪。
大家都能看出來皇上的臉色不是很好。畢竟昨晚染美人才出事，皇上這個時候當然就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了。
“霄冷霜在哪兒？”君玉衡一走進去就問了一句。
而霄冷霜就站在那裡，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還是秦嬤嬤說了一句，“回皇上的話，這就是。”
君玉衡看過去，只看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他的心像是被拿到目光狠狠刺痛了一樣，久久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麼。
冷宮裡的人都沒有想到皇上會對雲若染的死有這麼大的反應，如今秦嬤嬤的心裡可是最爲緊張的，她都擔心事情會暴露，那麼她就不會是被處死那麼簡單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說不定都會被凌遲。
她一想到那一點，頭上都會忍不住冒冷汗。當初霜才人分明和她說皇上已經不覺得雲若染重要了。
而且這麼幾天的時間皇上都沒有來看過。要是皇上來過一次，秦嬤嬤的心裡肯定就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了。肯定就會覺得她在皇上心裡很重要了。
肯定就會將她當成是重要的人物了。畢竟她以後還有能重新得到恩寵的機會。自己要是對她好的話，她肯定會記得自己這裡還有一份恩情的。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可能很快就會死了。
要麼就是被皇上殺了，要麼就是被霜才人殺了。
雲若霜的心裡肯定也會擔心這件事情會被皇上知道的吧？所以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想到這裡秦嬤嬤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
都快要沒有辦法站穩了。
霄冷霜看了秦嬤嬤一眼。她心裡原本就有懷疑，覺得秦嬤嬤會和這件事情有關，看到她現在這
樣的反應，心裡當然就更加篤定了這樣的想法。
可惜，她的手上拿不出一點的證據。昨晚她也是在聽說出事之後纔到了現場，那裡一片混亂，她什麼都沒有辦法看清楚。一心只想着要救人。
但是她都沒有能看到雲若染最後一眼。她已經成爲一對焦炭了。
不過就是幾個時辰的時間。
她心裡肯定都已經猜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吧？不然她怎麼會和自己說那樣的話呢？讓自己不要管，讓自己不要回去。
霄冷霜都覺得，要是那個時候她沒有真的不管，或許會有不同的結局呢？
可是誰說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的呢？
只要她在這裡，就會有危險。
“霄冷霜，朕叫你，你沒有聽見嗎？”儘管霄冷霜的眼神讓君玉衡有些心悸，但是他還是不喜歡她這樣的態度。
“聽見了又如何？不想回答可以嗎？”霄冷霜說道，“皇上會來找我，無非是知道我和若染是朋友，但是皇上難道不覺得自己的關心來得太遲了一些嗎？現在不管算是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又何必呢？”
霄冷霜的聲音也是清冷的。冷若冰霜。
君玉衡都還記得自己父皇當初是有多喜歡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喜歡到就算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也一定要把她留在深宮之中，不想讓她離開。
而她說的話比她方纔的眼神還讓君玉衡覺得心痛。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迴應。只能不去看她的臉。
他都害怕那雙眼睛。
“所以皇上什麼都不用問了。既然你的心裡已經很痛苦了，知道更多隻會讓你更加難受的。”霄冷霜是真的很意外自己會從君玉衡的臉上看到那麼傷心的神情。
既然都能讓雲若染到這裡來了，既然都懷疑她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了，既然都懷疑是她自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了。
怎麼還會覺得那麼傷心呢？
“朕……朕想要知道。”君玉衡是真的想要知道。他也明白自己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傷心。但是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她在這裡究竟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讓她回來了。但是他至少可以知道她在最後的這段日子過得如何。
“這麼說吧，若染進來的第一天，就和我說她想要學規矩，因爲有個人說她不懂規矩，讓她很傷心，她覺得自己要是懂得更多的規矩，或許那個人就不會不喜歡她了。”
霄冷霜最後還是說了這麼一句。其實她心裡有很多話想要和君玉衡說，甚至都想要將他狠狠罵一頓，不過後來想想覺得那樣真的是沒有什麼必要。
反正事情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多罵兩句也不能讓自己的心裡好受。
她總是會去想雲若染葬身火海會有多痛苦。
每次想到這一點她都會覺得自己渾身疼痛。
君玉衡還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說過雲若染不懂規矩。
那不夠就是氣話而已。他喜歡的其實就是她這個樣子啊。喜歡的就是她活潑可愛的樣子，不需要她遵守任何的規矩，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但是隨着時間過去，事情怎麼就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想了很多次，還是沒有能想到原因。
或許真的是他的錯吧。是他將她捲入這一切，最後還要怪她沒有辦法適應。
都是他的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