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樑初剛放下摺子,便見馮壽正從外間走來,不由側目:“怎麼?”
“皇后娘娘去了慈禧宮一趟,給瑾公主送了些禮,大抵是託太后收着的。現下七王爺剛從慈禧宮出來,正往這邊來了。”
馮壽將打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半分都不敢怠慢。
若不是還有繁重的國事要處理,這位皇帝怕是恨不得半刻都不離開皇后娘娘的,這會兒打聽到七王的消息也只是順便了。
聽聞此樑初笑了笑,從書桌上拿了另一本摺子攤開:“他若來了,便叫他進來吧。”
沒一會兒,樑言便由着人領了進來,見了禮後才淡淡道:“皇兄可看了?”
“嗯。”樑初語氣亦是淡淡,“失落三城依舊沒有收回來,魯瑪戰勢並不算落敗,卻突然請降。如今魯瑪的降書和國書還未曾交於朕,邊境卻已然沒有兵馬守着了……七弟,你可知這後果當如何?”
如在涓涓細流的泉水聲中,突然有珠玉撞在石頭上,一陣粉身碎骨的聲音一般。凌厲而又壓抑,帶着一絲絲的失望。
七王回來之前送的軍事密報,邊境的情況遠沒有這般的嚴峻。
甚至雖然那失落的三座城還未曾要回來,但卻是好歹和魯瑪對峙住了,有大梁的大軍壓境,魯瑪短時間內並不會輕舉妄動。
可此番七王竟是這般輕易就將大軍全數的帶了回來,這般情況他竟是未曾事先說明!
樑初眸中一片驚駭全數被掩蓋,只剩下深邃的沉怒和無邊的威壓。
他只越想越心驚,邊境這般大的事情,竟是由得樑言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僅前一次主帥遇襲受傷的真相傳不回來,便是這次邊境的情況都傳不回來了!
是樑言手段太高明,還是說邊境的探子全數被收買了?
又或者,更恐怖的是,邊境那一塊地方怕已然不是他樑初能掌控的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無力感從心底升起,樑初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如鷹隼般的眸光纔再度掃向樑言:“朕到從來都不知曉,朕的七弟竟是個這般心思縝密之人。”
從暗中接觸冷宮中的穆菱開始,一步一步,利用穆菱的聖寵,算計了一步一步,只會了得到這兵權,只會了去邊境將這些計劃再做得更完美一些!
“若是阿菱知曉,你那些情深不壽,那些冒着砍頭危險去做的事情,不過是爲了算計利用她,你覺着她又會如何?”
她又會如何?
只這一句,便在樑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本鎮定如他,此刻眼中竟然也閃過了一絲慌亂,心臟的位置不由自主的一陣刺痛。
但這些也只是一瞬便閃過,隨即又恢復了那般的風輕雲淡:“皇兄今日是如何了?怎麼盡說這些臣弟聽不懂的?”
“哼,聽不懂?”樑初諷刺,“你若是不懂,還能將這個棋局玩得這般風生水起?”
“臣弟的棋藝是這些年才練起來的,您也知道臣弟待在這京城中左右也是無所事事,便只能四處走走下個棋,只到底還比不得皇兄的。”
樑言輕輕勾脣笑,眸光中的神色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未曾聽懂。
只樑初自然也不是傻子:“朕只問你,這邊境到底是怎麼回事?”
邊境是怎麼回事?不就是明面上看到的這回事麼?
樑言低眉不語,顯然是不打算解釋的。
有些事情在做的時候就會有準備,而樑言最大的倚仗,便是如今兵權已經交出,樑初即便是想要責罰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上報的時候麼有半分提到邊境的戰況,只說了魯瑪王子會帶着降書來和親。
而至於率領大軍班師回朝,則是樑初大筆一揮,一紙聖旨將他叫回來的。若是真正的論起來,樑言着實是一點責任也沒有。
只要細細一想,樑初便能想清楚這其中的道理,可這般的情況簡直就如同叫他心裡憋着一口悶氣,根本沒法發泄出來。
要如何?
這時候再重新派了大將去?不,一旦再重新派兵出去,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他們還要繼續打仗,且又給了魯瑪那邊錯誤的信息:即使魯瑪王子還在大梁,大梁也要出兵打魯瑪,並且如今魯瑪王子已經成了質子了。
若真是這樣,魯瑪只怕捨棄了一個王子,也是要跟大梁繼續打的。
可是要不趕緊重新派兵過去邊境守着,萬一這魯瑪王子自是放的一個***,魯瑪還是依舊會繼續騷擾的大梁邊境呢?
事情到這份上,着實是個兩難的問題。
這樑言這一步走得巧妙,很是擺了樑初一道。
想到這裡,樑初面色又是一陣陰沉:“如今既是已然回來了,沒事便去找舊友下下棋罷!只是七弟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面,朝堂很是一陣動盪,如今七弟的舊友怕是不剩凡幾了。”
“總還是能有一二聊以慰藉。”樑言輕輕笑,絲毫也不在乎的模樣。
樑初着實不想再看到他這張臉,便擺擺手示意他出去,再低頭仔細去看手中的奏摺。
這是如今守在邊境幾城的城主遞回來的,若不是因爲那幾座城岌岌可危,這些人眼看就要保不住榮耀和性命了,怕也不會叫他這個皇帝知曉如今的情況。
邊境動亂依舊,然在魯瑪王子的消息未曾傳回去之前,魯瑪還不會有什麼大動作。
只不過魯瑪等的消息,也不知是在大梁朝堂的部署,還是降書協議的簽署,又或者迎娶公主的聖旨?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哪一樣,如今樑初做的決定都是要三思而後行的了。
想到此,樑初便覺頗爲頭疼,索性將摺子丟了,喚了馮壽差人將魯瑪王子請來。與其在這裡一個人猜測,不如先探探口風的好。
魯瑪王子從慈禧宮出來,原本是想到御花園去逛逛,若是能偶遇一兩個散步的美豔妃嬪,倒也不失爲一個豔福。
且他自然還打了其他的主意……
只是他這主意打錯了,才走到半路里,就叫人給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