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不由得想到,曾經在書上看到的許多偉人,他們身處官場,身不由己,明明一腔熱血,最後卻不得不選擇妥協。
當時的他,只覺得,這些人是空喊口號,並非真的想爲百姓着想,所謂身不由己,不過是他們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可是,到了自己的額身上,蔡康才發現,之前自己的誤解是多麼的幼稚。真的到了自己的頭上,才知道,這份堅持在現實面前是很不值一提的。
尤其是,涉及到家人的安危,他更是沒有辦法忽略。
這一切,着實是諷刺的。
……
小七和蕭毅沒有進蔡康的院子,而是選擇去他家附近逛了一圈。
評判一個人,不僅僅要自己實地去看,還要考慮周圍人對蔡康的評價。結果,和他們預料中的一樣,蔡康在附近的百姓們心中,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大家都覺得,他是個關心百姓,爲百姓做實事的好官。
“只是,客官有所不知,這蔡大人雖然想爲咱們百姓做事,卻也不是真正的管事的。”
麪館的老闆,是一個實在人,話匣子打開了,小七他們還沒怎麼問,他便一股腦地全部說了出來。
“哦?”小七好奇地問:“這怎麼可能呢,我們雖是外地來的,但到底也還是楚人,從未聽說過,一個城池的府尹不是主事的,還自己做不得主的。”
“蔡大人很多時候,想給老百姓主持公道,但是大多數的時候是不能成行的。主要就是因爲,他這個官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官。現在大楚不都講究世家顯貴嘛,大大小小的官,不管是個什麼樣的職務,都是有些背景的。可是這位蔡大人啊,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反正,就是沒有人願意給他撐腰,說出的話沒有分量的。”
他看了看周圍,小聲對小七他們說:“客官們有所不知,我們這杜陽城,雖然是一個邊陲小城,但是,裡面住着許多世家的親戚的。這杜陽城,追回到十幾年前,那也是給世家的一塊賞地,後來,那個京都城的大官似乎得罪了聖上,落了獄了,不僅沒了官籍,連這塊土地也給沒收了。可是,原本的根基還是在的。”
“別看杜陽城小,水還是很深的。來這裡的府尹,大多是幹不過一年,就會離開,就是受不了那些世家大人們的夾板氣,還有的,是直接與他們交好,給調出去,做大官去了。這位蔡大人,當真是不同尋常,是在這裡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了。”
杜陽城曾經是某個世家的祖蔭,這點,小七卻是不瞭解的。她從來沒有聽父親或者哥哥們提起過,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個世家,竟然可以得到一座城池。按着大楚的法度,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
小七看向蕭毅,蕭毅頓了頓,說:“該是江西趙家。”
“趙家?”
小七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麼一家的,當時,趙家的女兒還是宮中的妃子,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就這麼落獄了,全家的官籍都沒了,全部流放。
聽說,趙家起來,也是因爲曾經救了楚帝,纔會躋身京都世家的,但是,也是因爲冒犯了楚帝,最後落得了悲慘的下場,曇花一現,用來形容趙家最好不過了。
在老闆的面前,蕭毅沒有與小七解釋,繼續問道:“既然已經不再是世家的封地了,那麼,這座城就已經歸了朝廷所有,怎的決策還不能由府尹來做,還要由那些世家大族做?”
“這就是祖制,老百姓們也都習慣了,那府尹斷案,結果城中的幾個族老都要在周圍審案,看起來也的確是不倫不類的。不過,人家家大業大,整個杜陽城裡,南城一半的百姓還是要受到他們的管理的。土地是他們的,商鋪是他們的,活在南城的百姓,都還是將那些財主當成自己的主子呢,身家性命都在人家的手中,自然是不敢造次了。這樣的光景,尋常大人早就想走了,也就只有蔡大人,一直堅持到現在,就算是南城的百姓,求到他的頭上,他也會盡力幫忙的。”
說到杜陽城裡的情況,麪館的老闆一臉的難色,不過,提到蔡康,他又是滿眼放光的,可以看得出,蔡康在他的心中是分量極重的。蔡康爲百姓們做的,也是真正的被百姓們感激在心中的。
關於杜陽城南城和北城不同制度管理的事情,蕭毅也是今日才知道。
這已經危及到了朝廷的威信了,說起來算是違法的,可是,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還有人在這城中做起山大王,實在是不可理喻。
“這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就沒有人能管了嗎?”
小七故作擔心地說道。
麪館老闆繼續說:“客官,您是外地來的,所以不知道杜陽城這附近的地勢。杜陽城附近,有足足六座小城,每一座城,都是有他們各自的主子的。這裡都是由世家們長官的,唯獨這杜陽城,被朝廷收了回去,其實啊,反而是另類的存在。被各大世家包圍,形同孤島。別的城中的府尹大人,都是他們自己選派的,唯獨咱們杜陽城,是從京都城中調來的。所以說,就算別人都知道,這杜陽城中的事情,也不會來管的。畢竟,誰也不想得罪權貴。如此這般,給了一半的城池出去,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蕭毅冷笑了一聲,再問老闆:“方纔老闆不是說,那世家已經被削去官籍了嗎,那麼現在掌管南城的,又是何人呢?”
麪館老闆打量了一下蕭毅,覺得他們此番詢問的倒是很詳細,不禁有所懷疑。
小七笑呵呵地說:“老闆,若是不方便,不說也可以。我家公子是來做生意的,途經此地,就想多瞭解一下,看一看,這杜陽城裡的生意好不好做。一進城池,就覺得這麪館不錯,老闆您也面善,就多聊了一下。”
聽了小七的解釋,老闆也放鬆了下來。
“害,不怕不怕,咱們也是聊天,又不是什麼不能公開的私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