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成.都

馮小薇在房間裡,彈奏着那首快要被她彈爛了的歌,CD。

她剛接觸這首歌的時候,心裡感觸頗多,似乎從趙雷低沉的嗓音中,聽出了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故事。

但這也僅僅是剛開始,隨着練習的不斷加深,她已經再也找不回那份感觸了,剩下的,只有日復一日的練習,找音準,對和絃。

所以說,把喜歡的事情變成職業,就會對其產生厭惡的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就算你再怎麼喜歡一件事物,經常接觸經常接觸,也會感覺到厭倦。

別說是她了,就連同樣很喜歡這首歌的她的媽媽,在聽了無數次她的彈唱後,都聽的有些頭大,就算知道她是爲了面試,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敲敲她的門,試探性的問道:“要不,咱們換首別的歌助助興?”

經過馮小薇的不斷努力,她終於的——讓一個很喜歡這首歌的人變成了只要聽到這首歌,就會出現反胃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爲了不打擾到父母,馮小薇彈的很輕,如果用她原來的吉他,以她這種力道彈奏必定會出現雜音,但lowden吉他卻根本沒有出現這種狀況,不管是輕是重,只要和絃按準,就不會出現雜音。

漸漸的,馮小薇完全投入進去了。

這還是她練習無數次CD後,第一次找到了初次聽這首歌時的感動。

前奏結束,她的歌聲隨之響起。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讓我依依不捨的,不止你的溫柔”

“餘路還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讓我感到爲難的,是掙扎的自由......”

唱到這裡,馮小薇拍擊一下琴絃,腦海中出現了一男一女的畫面,隨即又勾勒出了他們之間外人無法理解的,想要在一起又看不到未來,想要自由卻又捨不得彼此溫存的,矛盾的愛情。

她感覺到鼻頭一酸,眼眶有些溼潤,繼續唱道:

“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綠的垂柳,親吻着我額頭”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裡,我從未忘記你”

“CD,帶不走的,只有你......”

馮小薇深吸一口氣,似乎看到了在陰雨綿綿的季節,兩人在那湖邊的垂柳下說着互相保重的話,最終依依不捨的分道揚鑣。

她稍稍直起身板,讓氣息更加的流通:

“和我在CD的接頭走一走,唔哦唔哦”

“直到,所有的等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着我的衣袖”

“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唱到這裡,馮小薇慶幸這首歌已經到了間奏,因爲她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吧嗒吧嗒的落在手臂上。

她看到了那對男女以前最恩愛,最甜蜜的時期,看到了他們在那個彼此最熟悉的街頭,有說有笑的在一起打鬧,最後坐在那所有燈都熄滅,卻惟獨有間關了門小酒館還亮着燈的臺階下,女生的頭靠在男生的肩膀上......

然而突然的,畫面一轉,所有的場景全部消失,只剩下男人坐在昏暗的酒館內,在臺上流露出孤獨的眼神自彈自唱着,他的視線一一掃過臺下那些側耳傾聽的觀衆,卻惟獨沒有看見女人的身影......

馮小薇彈着間奏,已經不能繼續再唱下去了,她淚如泉涌,聲音止不住的哽咽,雖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來,並非是真實發生,可很多時候,往往是幻想出來的故事,才更加的打動人心。

CD這首歌,或許趙雷的初衷並非是寫給一個女生,而是寫給CD這座城市,對這座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城市示愛。

但同一首歌不同的人聽了,因爲閱歷的不同,卻會產生不同的感受,或許身在異鄉漂泊的人聽了,會無比懷念自己的故鄉,或許分手了幾年還念念不忘的癡情男兒聽了,會想起那個曾經一起擁抱接吻的女友,再或許如馮小薇這樣的人聽了,會自己勾勒出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實際上,相對於女生來說,CD這首歌更適合聲音低沉的男生演繹,聽起來會讓人更爲動容,馮小薇之前也聽過許多女生的翻唱版本,儘管他們的音準咬字都沒有任何問題,但卻覺得他們都沒有唱出趙雷的韻味,空有形而無神。

包括她自己也是,她現在變成了女性,且聲音有些偏萌音,如果只是正常的唱,根本無法打動他人。

但她自己勾勒出的故事打動了自己,讓她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哽咽和沙啞,這份哽咽和沙啞非但沒有讓她唱的減分,反而在某種程度上,無限的還原了原唱,如同男人在酒吧裡孤獨彈唱的時候,女人在遙遠的異地,在自己的家中,同樣捧着吉他,一邊想着男人,一邊彈着他寫給自己的歌......

就在第二段主歌即將開始的時候,門外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

馮小薇拿着吉他從牀上站起來,胡亂的摸一把眼淚,又吸了吸鼻涕,將門打開。

門口站着的,是她的父母,還有剛上小學六年級的妹妹。

這三個人露出相同的表情,眼中帶着淚花,腦袋朝一旁微微傾斜,嘴脣抿着,雙手交叉的握着放在胸前,眼神微眯。

由於馮小薇彈的太過投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有輕輕的去彈,而是如往常一樣的發揮了。

媽媽說道:“小薇,這首歌......你彈得太好了!”

爸爸道:“聽了你的歌,讓我想起了我和你媽年輕那會......那時我想要娶你媽,結果你媽家裡人嫌我窮,說什麼都不讓你媽和我結婚,我那天晚上翻窗戶才進了你媽家裡,把你媽偷偷帶出來,要不是到最後你媽家裡人妥協了,我們兩個人就私奔了!”

“那天,我們也是在無人的街頭手拉着手一起走,那天晚上又冷,路上又黑燈瞎火,我和你媽就隨便找了一個小臺階坐在那裡,兩個人又是搓手又是跺腳的,有苦哭也有笑的熬過了那一晚......”

妹妹嘴裡含着糖,含糊不清的說道:“姐,雖然我不太懂,但送你倆字:牛逼!”

“小孩子別說髒話!”媽媽輕輕了拍了一下妹妹的腦袋,妹妹有些委屈的嘟着嘴,惹得馮小薇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從這首歌有些悲傷的氛圍中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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