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颯爽啊,”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蘇家三口一齊回頭,“小蘇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蘇格看着面前的那張臉,綻放着日光般的笑容,白襯衣上沒有扎領帶,比剛纔在飯店遇見時顯得親切了很多。“安研哥!你怎麼追我們追到這兒了!”蘇白猛地跳過去抱住安研的脖子,就像小時候一樣,顯然剛纔在酒店遇到時沒有放開。安研也沒拒絕,而是笑着拍了拍蘇白的背,接着對蘇佩玉點頭:“阿姨。”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跟家裡說一聲呢?”蘇佩玉見到安研很是吃驚,蘇格恍惚間好像看到她的眉頭有些焦慮的皺了一下,立刻又鬆開了,揚手打了蘇白頭一下,“這丫頭,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
蘇白吃痛地揉着無辜的腦袋,大聲抱怨:“媽!很疼哎!”
“阿姨您別說小白了,我們好久沒見了嘛。我這次回來是爲了談一個合作案,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所以沒來得及去看您和叔叔。我吃完飯過來看個朋友,他剛做完手術。您來這兒是……”
“別提了,剛回來時出了個小事故,”提到這事本應該胸中憋悶纔對,蘇格卻發現蘇佩玉語氣中憑空出來一股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不過沒事,撞得不重。聽說你這些年公司越做越好,真是出息,以後我倆女兒能有你一半我就滿足了。”
“怎麼會,蘇白,蘇格不都挺聽話的。再說,我一直拿您當我媽媽。”
安研的話說得順暢,可蘇佩玉卻有些受驚,趕緊推脫:“你可別這麼說,我可不敢當!”
明明是沒什麼錯的話,可蘇佩玉的聲調卻讓人不舒服,蘇格甚至覺得她有些冷嘲熱諷。
安研笑了笑:“我進去看看叔叔。”
安研說着就和蘇佩玉一起進了病房,蘇白也跟着走了兩步,回過頭髮現蘇格一直都沒有動,過去推了一下她:“姐,姐!”
“啊,怎麼了?”蘇格終於從對於媽媽的觀察中醒了過來,爲什麼在這短短几分鐘裡會無聊得一直盯着媽媽那張熟到不能再熟的臉看呢,是不是因爲不敢看安研的眼睛?
“半天不出聲,一動不動的,還問我怎麼了。哎?你是不是太久沒有看見安研哥所以……”
被說中心事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可是貓起碼還有爪子作爲發泄工具,蘇格什麼都沒有,只能更加此地無銀地說:“你……你別亂說,什麼啊……”
“我說什麼?我說你是不是太久看見安研哥所以覺得彆扭,你以爲是什麼?”
“我沒以爲什麼啊……就是太久沒見嘛,進去啦。”
蘇白站在原地看着姐姐倉皇逃進病房的背影,心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它好像在不滿,企圖傾訴一些事,就像餓得飢腸轆轆一樣,一下一下膨脹收縮。可是科普節目裡面一再說明,心只是一塊肌肉組織,它不具備記憶功能,它本身沒有感情。那麼,它怎麼會餓呢?它想說什麼呢?
蘇白最後一個走進病房,看見安研正扭過身,一隻手按在蘇格的頭上,拇指微微的摩挲着她的額頭。那裡有一個淺淺的起伏,和一點點淤青,是剛剛撞的。安研緊皺着眉頭,像是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蘇白當然明白,是對於那點完全不礙事的傷。
她又轉身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看見外面已經有一片欲語還休的夕陽。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在剛纔的一瞬間,她甚至希望受傷的是自己。
從所在的城市到桐城要飛三個半小時,雖然已經成年,但是蘇格和蘇白從未獨自出過遠門。所以無論她們怎麼說,父母還是不放心她們自己去入學。最後蘇白靈機一動給早已回桐州的安研打了電話,讓他在電話裡向二老保證他去機場接機。
“行吧,那麻煩你了。”蘇佩玉撂下電話之後狠狠瞪了蘇白一眼,她和蘇格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但是蘇佩玉也沒有再說什麼,就算是同意了她們兩個自己上飛機。
“你什麼時候有他電話的?”蘇格覺得不可思議,蘇白卻是很隨便地答:“上次他臨走時我找他要的啊。”
爲什麼自己除了手機裡那張許久之前的照片,沒有一件屬於他的東西,也沒有能夠靠近他的通關密碼。“姐,你要麼?我給你啊。”
“啊,我要他電話幹嘛……”條件反射一樣的拒絕,然後立刻後悔得在心裡罵自己。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很多的機會擺在眼前,可以非常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都因爲她過度的敏感和小心翼翼而錯過了。似乎是因爲暗戀了太久,
以至於只會躲起來偷偷地看,連一步都不敢多邁。
如果一直這樣……那麼就算見面了又能怎樣呢?
“哎,蘇白,你還是把他電話給我下吧,萬一到了桐州有什麼事,也許用得着。”
“能有什麼事啊,你怎麼也跟爸媽似的,總想那些不着邊兒的,”蘇白看了她一眼,把手機遞給她,“在通訊錄裡你自己看吧,我去洗澡了。”
蘇格舉着蘇白的手機哭笑不得,這個妹妹天性這麼爽朗,一點點秘密都沒有,讓她真的很羨慕。換做她,她絕對不敢把手機給別人看的,只因爲那張照片在。第一次發現蘇白的通訊錄里人那麼多,竟然比她多幾倍,蘇格瞬間覺得自己的交際圈好小,除了個別幾個要好的同學再沒有別人。蘇白在安研的名字前後加了好多符號,故意讓他排到了第一個。但是卻去除了平日掛在嘴邊的“哥”字,只剩下“安研”。
蘇格的心裡有些輕微的不舒服,只能儘量讓自己什麼都不想,拿過旁邊自己的手機,打算把號碼輸進去。回過頭才發現握着蘇白手機的那隻手不自覺在用力,竟然碰到了位於邊緣的通話鍵。
看着上面的“正在撥打”,蘇格慌亂得不知該怎麼辦纔好,想要掛斷,心裡卻又有一個聲音讓她再等一等。終於安研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喂,小蘇白,又想我了麼?”
那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棍的感覺,凜冽而目的明確的風直直逼下來,並沒有痛,只有驚懼與麻木。眼前的世界微妙的抖了抖,沒有顛倒,沒有移位,但看起來卻不同了。那一個“又”字,和那樣曖昧甜蜜的語調,屬於,自己的同胞妹妹。
蘇格不清楚自己是怎樣掛掉電話的,也記不得自己是否刪掉了通話記錄,她回到自己的屋裡,把門從裡面鎖起來。蘇白洗完澡在外面喊了一句:“姐,我洗完了,你去洗吧。”她也沒有回答。
模糊的想起了做過的那個夢,是在蘇白暫時離開之後,安研才握住了她的手。夢裡面並沒有聲音,所以那個動作什麼都不能證明。或許只是一句——“對不起。”
同是一個夢,從兩個方向想起來,竟然就有兩個極端的可能性。
多恐怖,多可笑的一件事。
【作者題外話】:前五章ge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