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原本該打一百大板,就免了。但是,你今日毆打朕的妃子,你可曾把朕放在眼裡?”琅邪話鋒一轉,冷氣逼人。
安心知道他遲早會提到這點,擡起頭:“她們是你的妃子,但同時也是我的姐姐。跟姐姐們打鬧也不行麼?”
“陛下,別聽她的。。。”
“如果我真的出手打你,傷口在那?”安心不緊不慢道。打她們的時候,她有意隔着被子打,根本不可能讓人抓到把柄。
“那那些被你打傷的宮女呢?”
“那也只能算是正當防衛!”如果認真點算,也只能算她防衛過當!
琅邪冷眼看着安心有條不紊的爲自己辯解,可謂是思路清晰,頭頭是道。既沒有什麼破綻,也沒有什麼可以降罪的漏洞。
畢竟這裡還是月氏,不是琅琊國。琅邪顧忌她還是月氏的四公主,沒有多加爲難。
“說來說去,你不僅沒有罪,反而有功勞咯?”琅邪反問。
“不敢!”
“好個不敢,哼,朕聽說你們祖先曾立了一本冊子約束各位皇子皇孫的言行,若朕沒猜錯,那本書的名字該叫《月氏子孫訓》是吧?”
《月氏子孫訓》?剛剛逃過一劫的安心猛抽口氣,才知道她的麻煩遠遠沒有結束。《月氏子孫訓》是太祖皇帝頒佈的,用來約束皇子皇孫們的德行,幾乎每個皇子皇孫都會背誦,公主更不例外。可問題是。。。她根本不是公主啊。怎麼辦?斗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
看她躊躇不語,睿智的皇帝擡高下顎,一臉玩味:“怎麼?哪怕是才學會說話的小皇子,學習之後也要把這本東西牢記於心,你堂堂月氏四公主,還背不出麼?”說完,朝身後大公主一揚下巴:“告訴她規矩!”
短短數月,身爲琅琊國的君王居然把月氏宮內的規矩摸的門清,這種能力讓人不敢小窺。
曾經月氏的太監收起憐憫的眼神,上前一步,結結巴巴道:“月氏規矩,錯一字,記一藤條!”
雖然安心沒有見過那個什麼倒黴書,可看着姐姐們幸災樂禍的笑臉也知道,那本書肯定不會多薄,若這麼看,她豈不是還沒出去,就被打成了肉醬?
大公主慢慢上前,趁安心不備掄起胳膊抽過來。
雙手被按着,安心結結實實捱了這一巴掌,瞬間整張臉偏了偏。
腦子瞬間空白,兩眼白乎乎的,等身體被架起來的時候,她擡起恍惚的眼掃了大公主一眼,那眼中含着淡淡的冷漠,不是怨恨也不乞憐。。。更像是某種警告,讓大公主無端的打起來寒戰。
“背的出來麼?背不出來可是要捱打的!”琅邪冷眼看着這一切,並不加以阻止。他的這種默許,反而助長了其他幾人的氣焰。
二公主捱到琅邪身邊,嗲着嗓音:“陛下,您看,她還說沒有傷口,這裡都破皮了!”
“您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心有多狠!”三公主在旁幫腔。
琅邪的眼一直注視着地上匍匐的那個人,單薄的肩膀隱隱顫動着,好像不甘的掙扎,他怎麼不知道,原來四公主是個這麼倔強的一個人?
“皇帝陛下。我剛纔受了不少驚嚇,如果你能給我一晚上時間,明日一早再來抽查。到時候錯一字,你在鞭打不遲!”安心死死咬住脣,艱難道。
琅邪注意到,至始至終,她的臉上居然沒有一顆淚水。
他冷笑:“朕可以給你一個晚上,但是,你剛纔對朕居然用‘你’,知道麼?公然藐視皇威重則凌遲,輕者杖責一百!朕念你是月氏公主,身份嬌貴,改爲藤條一百。來人。給朕打!”
這個龐大的數字讓安心腦子裡出現短暫的空白,她現在有兩種選擇,要麼捱打,要麼求饒。
可是,求饒的後果又是什麼呢?若皇帝放過她,幾個姐姐必定懷恨在心,到時候她得罪的可是整個後宮佳麗。她還要逃出去。。。
而捱打呢?一百藤條不會好挨,但也不會死。。。只要不會死,那便夠了。
原來。。。倔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還不謝恩!”旁邊有太監狠狠踢了她的小腿。
安心渾身一怔,立即叩首:“謝陛下,娘娘雨露之恩!”
侍衛們送開安心,她沒等太監過來按,就順從的趴在地上。
琅邪忽然覺得這個女人說卑賤不卑賤,說高傲也不是高傲,而他驚人的發現這種氣質居然非常的迷人。
逆來順受並不代表妥協,也許只是一種暫時的退步,這種退步往往是爲了向前進步。
鞭子被人拿上來,一位身寬體胖的太監甩了幾下試試手,鞭子在空氣中打了轉,啪啪啪聲,刺耳。
這種聲音讓安心有些害怕。從小到大雖然也吃過不少苦,可是從來沒有捱過鞭子。。。
啪——沒等她回想別的事,那鞭子已經呼哨着吻上她的背。安心低垂的頭猛的向上一揚,嘴巴大張。可在下一秒,一團白布塞進她嘴裡,堵的嚴嚴實實。
慘叫瞬間被封在喉嚨裡,成了一道淺淺的悶哼。
第二鞭子落在相同的地方,這無疑是一種加倍的痛楚。安心的心幾乎糾結成了一團。。。。
疼痛彷彿永無止境,圍繞在身邊的每一個人她看的都分外清楚。
一張張不同的嘴臉,卻揚着相同的笑。
隨着藤條起起落落。安心被壓制的身體不斷的顫抖,不斷哆嗦,冷汗浸溼了臉頰,順着脖子往領口淌。
明明那般瘦弱的身子,死命堅持的感覺竟讓他分外着迷,好像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牽引着他窺探這副身子的靈魂。
“停!”這個字,幾乎是脫口而出。
衆人猛的一僵,明顯覺得這個命令下的有些突然,琅邪也是這麼認爲。
但那不是憐香惜玉,而是,怕這女人一時撐不住,死了,那他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打多少下了?”琅邪看向旁邊的管事太監。
“五十三下!”
“剩下的就改爲罰跪吧,福安,給她一本《月氏子孫訓》,背不出來明天接着打!”說完,漫不經心睨了眼趴在地上的人兒,衣袂如同流水般從她眼前拂過,片縷不留!
安心被人粗魯的拉到門外一顆大樹下,擺成跪着的姿勢。
人都散盡,她才吃力的趴起來,想靠着大樹休息會,可惜背後的傷口疼才碰一下,尖銳的疼痛讓她猛的一哆嗦,整個身子向前撲倒。
“轉性的公主,確實要吃點苦頭的!”
安心一時無法判斷頭頂上方那人語氣中究竟是戲噓還是憐惜,輕輕一笑:“那也總比死了好吧!”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又問。
安心死死的撐住手臂,爬起來,與那人對視。
這個人她見過,就是今天在涼亭內的那位。
步真訝異的看着眼前身形落魄,滿臉泥漬的女子,雖然她有一張跟公主相同的臉孔,但他可以肯定,這身子裡的靈魂必定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