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吳畏看到戰場上的情況時仍然覺得大吃一驚,這才真正明白了爲什麼張偉這樣的猛將兄寧可打醬油也要先觀察一下。
那支傳說中被包圍的牧民部落背靠着一個小湖紮下了營地,看樣子這個小湖就是阿爾巴科日本來的目的地
。
如果是吳畏,遇到這樣的地形多半會選擇離開湖畔一段距離建立營地,這樣才能發揮摩托化步兵的高機動能力。
但是這個牧民部落明顯沒有這麼強大的機動能力,所以背湖宿營可以少警戒一個方向。
但是在吳畏看來,就算這個部落不依仗地利,對方拿他們也沒什麼好辦法,因爲他們在營地外面已經挖好了環形溝,而且按照吳畏的經驗,這些溝的走向明顯預示還有第二道陣地。
兩道環型溝也許並不能阻止騎兵的突襲,但是肯定可以抵消騎兵的衝擊力,到時候就要看那支騎兵的指揮官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吳畏不知道對方的火力配置,但是隻看這些外圍陣地的佈置,就可以看出來指揮者有過從軍的經歷,而且很顯然是很正規的部。按照他的瞭解,即使是國防軍當中也不是每一支部隊都能挖出這種陣地的。不過在吳畏看來,這位牧民當中的指揮官水平也就soso,完全不知道變通。
要知道塹壕雖然也可以起到防騎兵的作用,但是顯然並不是性價比最高的辦法,考慮到這些騎兵部隊當中沒有出現重型武器,費這麼大勁挖溝絕對不值得。
和嚴整肅穆的牧民營地比起來,外圍的騎兵就要散亂得多,不但服色雜亂,而且紀律也很散漫,大敵當前,還有三三兩兩的騎兵在四處遊蕩。
看到吳畏過來,張偉帶着幾個人迎了上來。其中有取水隊的班長和巡邏隊的排長,阿爾巴科日也跟了過來。
說實在的,阿爾巴科日之前雖然感激吳畏和獨立團,但是並不怎麼害怕他們,畢竟獨立團並沒有在他的面前表現出殘暴的一面,反而顯得很有人情味。一般來說,一支肯幫助別人的部隊是很難讓人意識到它的可怕之處的。
但是當他隨着取水隊到達這裡的時候,正好遇到那支騎兵開始進攻牧民部落,在外側的一支騎兵發現了他們,大概把他們當成了普通牧民,所以分出一支騎兵殺了過來。
取水隊雖然只有一個班的兵力,但是卡車上仍然配備了水冷機槍,火力並沒有因爲人數的減少而削弱
。
而更主要的是,吳畏從來沒有覺得可以犧牲自己士兵的生命來促進民族團結或者保持社會穩定,更不會讓手下的士兵用身體去扛對方的子彈。
所以當他手下的士兵們遇到有人主動挑釁的時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從來都是如何反擊,把危險消滅於萌芽,而從不會考慮自己的反應會不會造成其他的後果。按照吳畏一向灌輸的理念,無論捅多大的婁子,那也是軍官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士兵就要有士兵的樣子,不敢開槍的士兵不是士兵。
所以當那支幾十人的騎兵隊衝過來的時候,取水隊迅速掀掉卡車車廂上的篷布,橫過了車身。
水冷機槍只花了一分多鐘的時間,就幹掉了這支騎兵部隊中的絕大部分人,只有身處邊緣的幾個騎兵利用卡車車頭的死角逃了回去。
按照作戰條例,取水隊應該迅速脫離,但是帶隊的班長覺得自己的存在可以分擔那個牧民部落的危險,所以一面打出紅色信號彈召集援兵,一面命令士兵下車構築陣地,順便打掃戰場。
阿爾巴科日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雖然第一次見到這種一邊倒的屠殺,但是也並不覺得場面有多血腥,提着自己的彎刀也跟了過去。一方面他現在很自覺的把自己當成了獨立團的一員,所以要過去幫忙,另一方面取水隊的機槍手射術不錯,有幾匹馬並沒有被子彈波及。阿爾巴科日身爲牧民,對戰馬有特別的感情,所以想過去牽回來。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他發現了兩件事情,一件是這些騎兵是俄國那邊的吉爾吉斯人,並不是回疆常見的牧民。另一件則是獨立團的士兵絕對沒有平時看上去那麼善良——他親眼看到有士兵用刺刀給還沒嚥氣的吉爾吉斯人補刀。
吳畏並沒有向阿爾巴科日詢問他是怎麼確認這些騎兵身份的。阿爾巴科日能在十二師的勢力範圍外討生活,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他向張偉問道:“你都看出什麼了?”
那些騎兵不超過千人,雖然看起來烏殃殃一大片,但是並沒有重武器,戰鬥力充其量也就是白老旺叛軍的水平
。即使沒有二連的增援,擁有八挺重機槍和一百多個士兵的張偉也完全有能力解除牧民部落的危機。
既然張偉沒有這麼幹,自然有他的理由。
張偉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向遠處的牧民部落看了看,然後指着一個方向對吳畏說道:“你看那裡。”
吳畏疑惑的舉起望遠鏡,藉着落日的餘暉向張偉手指的方向看了一會,不確定的問道:“那是屍體?”
“是。”張偉說道:“俄國騎兵對那個部落發動了進攻,但是失敗了。”
吳畏皺眉看着倒臥在草地上的屍體,在心裡快速判斷了一下數量,說道:“只死了這麼幾個人?”
張偉點了點,說道:“我到的時候,這次進攻已經結束了,聽巡邏隊的人說,部落裡的人槍法很準,幾乎彈彈咬肉。”
吳畏愣了一下。那片屍體倒臥的地方離牧民部落大約二百米左右,最多不超過一百五十米,吳畏現在所住的角度不算太好,看不清全貌,但是仍然可以確定沒有戰馬的屍體,顯然牧民僅僅擊中了騎馬的人,騎兵落馬後,戰馬就逃走了。
在這個距離上準確殺死步兵不算太難,如果是獨立團的士兵,瞄準後擊中直線運動的騎兵也不算什麼難事。可那一方面是獨立團士兵們平日裡用子彈堆出來的訓練水平,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獨立團手裡的步槍已經是漢陽廠技術成熟後的新產品了,所以射擊精度才能這麼高。
正因爲知道這些,所以吳畏才覺得有些吃驚,能在騎兵一次衝鋒這麼短暫的時間內準確擊中這種數量的目標,說明這支牧民部落裡有着大量的精確射手,什麼樣的牧民部落有這樣的實力?
張偉看到吳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說道:“我覺得這些俄國人是專門來追殺這些人的,否則的話,在我們出現的時候就應該撤退了。”
吳畏點了點頭,向張偉說道:“你有什麼想法?”
張偉搖了搖頭,“無論什麼想法,都得趁天黑之前解決。”
吳畏沉吟了一下,擺手說道:“擺開戰鬥隊形,我們過去。”
現在吳畏手裡有兩個連又五個班,戰鬥車輛超過二十輛,僅水冷機槍就有十三挺,還有兩輛炮車,在火力上完全可以碾壓這兩支部隊,所以吳畏纔有底氣在人數不佔優勢的情況下主動出擊
。
因爲獨立團的出現,交戰的雙方一直都沒有真正放開手腳認真打。張偉觀察他們的時候,這些人也在觀察獨立團。
此時看到獨立團這邊又一次得到了增援,然後用那種樣子古怪的車輛排成一個略寬的楔形正面緩緩推進過來。那些俄國騎兵的隊伍當中產生了一陣騷動。
因爲是騎兵包圍了牧民部落,所以吳畏帶人擺出壓迫陣形後,首先感到威脅的就是俄國騎兵。
看到對面的騎兵開始集結,似乎很有想要打一仗的意思,站在卡車車廂裡的吳畏自嘲的嘀咕道:“這是想學波蘭還是大毛啊。”
雖然有把握消滅這支不知死活的騎兵部隊,但是吳畏不願意在那支神秘的牧民部落面前展現完整實力,所以很快下達命令,讓兩輛炮車停車向兩軍間的空地上試射。
炮車上的速射炮口徑不大,主要用途是對堅固目標進行抵近平射,不過炮身也能以最大六十度的仰角發射榴彈。
吳畏清楚的記得自己給漢陽廠的設計圖上,這種炮車使用的應該是後裝滑膛炮,實在不知道那些工程師們哪根線搭住了要學三哥用線膛炮。
即使是三十毫米炮,炮車也必須停車發射,好在入列之際,吳畏就要求炮車的乘員熟悉短停速射,所以當他車上的通信兵用信號燈將命令傳遞出去後,兩輛炮車立刻開始減速,然後在兩分鐘內各自發射了三發高爆彈,以每發十米的距離步進。
太陽下山後,迅速擴展領地的黑暗讓炮彈的真正威力看起來大了不少,吉爾吉斯騎兵看起來也並不熟悉高爆榴彈是怎麼回事。所以當他們發現有炮彈在向着自己襲來的時候,排在前面的騎兵終於忍不住開始後退,特別是在迸飛的破片擊中了一匹馬之後,擋在吳畏前面的騎兵開始向兩翼散開,將被包圍的牧民部落顯露了出來。
吳畏眯起眼睛看着黑沉沉的牧民營地,心裡的不安又重新升了起來,他命令部隊繼續推進,然後在離牧民營地大約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