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從沒見過霍彥朗這麼斬釘截鐵的語氣,他生氣起來會笑,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連流於表面的輕笑都懶得笑了。
慕安然怔怔地盯着霍彥朗,看到他輕扯着脣,冷薄淡漠的脣線勾勒出沉默的弧度。
剛纔兩個人間的氣氛還算輕鬆,現在陷入了一個怪圈中。
慕安然甚至有些無措。
“霍彥朗。”無奈的語氣。
霍彥朗淡淡挑眉,深深凝視着她:“安然,這個問題還需要考慮嗎?”
慕安然眉頭輕皺,“好像是不太需要考慮?”
問號作爲結束的語氣,讓人不悅,霍彥朗眉頭擰得更深。
“安然,假如你去了,是不是就見不到我了?你希望見不到我嗎?”
“我……”假如是從前,她當然不想見到他,他離她離得越遠越好。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她現在在心裡對他有莫名的依賴。
慕安然的目光看到一側去了,霍彥朗深擰着眉低頭看着慕安然,“回答我,嗯?你想離開我嗎?”
“霍彥朗!”這是大街上呢,兩個人站在樹下,就這麼停下了腳步。
他今天特意來等她下班,她很激動,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激動,這麼多年來她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感覺就像再寂寞的時候都覺得有個人可以依靠,她永遠不需要再害怕,始終有個人在她身後等着她。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也知道這種幸福得來不易,所以她根本捨不得。
但是這種感受她現在也只是悄悄藏在心裡,她不想說出來,也還沒有說出來的想法和習慣。
慕安然鬱悶地輕咬着嘴角看着他,“這是在街上呢。”
霍彥朗突然勾起脣角,似笑非笑:“害羞了?”
“什麼害羞了啊!”慕安然捏緊了包。
“霍彥朗你都多老了,你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霍彥朗扯着脣,頓時又一臉冷下來的樣子:“我多老?安然,我在你心中已經年紀大了?”
“哎!”慕安然擡着頭,看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
她發現自己完全說不過他,越說越急,“我不是這個意思。”
此時,不知是不是嘟嚷的聲音太大了,路過恰好擦肩而過的行人回頭一看,目光停留在霍彥朗英俊臉上的一瞬間,竟有片刻失神。
慕安然也發現了不對,有些窘迫,然後不自然地看着他,突然發現他一臉帶笑,笑中還帶着不懷好意。
慕安然終於忍不住妥協:“好了,我錯了好嗎?”
霍彥朗的聲音低沉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寵溺:“安然,我充其量也只是一個三歲女兒的爸爸而已,我們都還很年輕。”
緊接着,不等慕安然開口,他繼續說道:“所以現在正是我們該趁着一家人都在,好好團聚的好時光。我知道事業對你來說很重要,但事業先擱置下來,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今頤的童年只有一次,成長不可複製,我不希望你現在因爲一些事情缺席,以後再因此後悔。”
慕安然感覺好久沒有聽到他說那麼多話了,“霍彥朗,你這次來墨爾本是專程爲我上課的麼?”
“嗯?”霍彥朗挑了挑眉頭。
慕安然有些氣短,胸腔裡好像有股氣兒席捲着緩不過勁來,鼻腔也嗆得很,像是眼淚上來了卻急在淚腺,她一點兒也不想它們滾出來,所以忍着,“今天是第二次了,你已經給我上過一次課了。”
兩個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
霍彥朗笑了笑:“那你現在怎麼樣?還在猶豫?”
慕安然終於搖了搖頭:“沒有,不會再猶豫了,我想好了,既然現在我們都在一起,我就要爲我們考慮。”
突然,霍彥朗好久不說話。
慕安然在他的沉默中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再一次撞上他似笑非笑的深邃眼神。
慕安然的心撲通,突然又漏跳一拍。
“你長大了。”
馬路旁,車流聲,他的這句話就好像天空下的雲朵飄下來,浪漫得不像話。
慕安然驀地感覺自己回到了少女時代似的,就這樣簡單地面紅耳赤了。
“什麼叫長大了!”她又忍不住下意識反駁。
“安然,你知道一個男人該怎麼樣保護一個女人嗎?”霍彥朗突然問。
慕安然愣愣地看着他,彷彿在等他一個答案:“嗯?”
霍彥朗這次也不賣關子,抻直了腰,矜貴地扯着脣:“照顧她,給她她想要的所有一切,不讓她承擔任何壓力,幫她看清身邊的一切陷阱,養她,不需要她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工作,如果她想做自己的事業,給她任何自己所能給予的幫助,如果她不想出去工作,那就替她撐起一片安穩的天空,讓她可以當個貓一樣,在我懷裡生活。”
“安然,這就是一個男人拼命工作的所有意義,你明白我說的這些話的意思?”
慕安然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間有些哽咽。
“我只是……有些猶豫,所以才把這些事告訴你,不是爲了聽你說這些的!”突如其來的情話,就像是蜜糖一樣,甜得她都微醺了。
霍彥朗隨意地把手插放在口袋裡:“我說這些話不是爲了哄你,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嗯……”
“說這些話只是爲了告訴你,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可以妥協。但如果你不想去,誰都不能逼你,包括佟勵。”
慕安然倏地心跳加快,輕咬着脣,“你還是猜到了?”
“嗯。”霍彥朗走快了兩步,頎長的身影就這樣停在樹下,回過頭來望着她,“所以不許去。”
就在慕安然以爲兩個人結束了這個話題的時候,霍彥朗纔回過身來,“安然,我先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佟勵還是要以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手段爲難你,那我就不再客氣了。”
說完,他再也沒紳士風度似的,加快了步伐。
身後,慕安然無措地跟在後頭走。
“霍彥朗,你生氣了?”慕安然在他身後朝他喊。
霍彥朗走了兩步,最後還是停下了步伐,等着她追上來。慕安然還以爲他真生氣了,結果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將她的手緊緊揣到了懷裡。
“還有,安然,我今天特意過來,其實是爲了向你告別,我明天要離開墨爾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