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安然?”柳眉問。
“沒,沒什麼。”慕安然抿着脣。
柳眉看着慕安然眼神疲憊,還帶着受驚過後的驚怕,想到今天在慕氏發生的事情,表情又沉重起來。
慕嵐像個沒事人一樣,自己玩自己的。
“媽,我太累了,我先上去休息。”
“去吧。”柳眉道。
柳眉看着慕安然反常的樣子,問她她又不想說,也不好再問。
柳眉也不好再說什麼,任由着慕安然上去休息。
沒想到,慕安然一轉身,身後的慕嵐又叫喚了起來:“小賤人,你回來!”
慕安然頓時定住了腳步:“……姐?”
“姐?你別叫我姐,啊哈哈哈!”慕嵐忽然笑了起來,沒有化妝,穿着睡衣,平常精緻動人的臉上帶着怪異的笑容:“來我弄死你,來呀來呀!”
“……”慕安然。
“嵐嵐!”柳眉惱怒得一聲大喝。
柳眉按住了慕嵐,慕嵐笑着掙扎,就像是突然發瘋了,又要去找慕安然算賬一樣,柳眉急忙喊道:“你姐又犯病了,你快上去吧,別理會她,她瘋了!”
慕安然的心本來澀澀的,這會兒只想哭。
原本好好的慕家,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
霍彥朗將車開上了高架橋,不知不覺又將速度開得極快。
他自從回到A城,出色的能力、待人向來嚴謹平和的性格,替他在A城的上流圈子也博得了一個好的名聲,從未聽聞有人傳說他作風不好及太風流之類。這些年來唯一做過最荒唐的事情,就是在洗手間裡要了慕安然,開始了這一局博弈。
霍彥朗開着車,嘴角緊繃着,沉冷的表情泄露了他幾分悶煩。
車裡接着藍牙,他撥通了一串號碼。
“喂。”冷沉的聲音。
“這個點,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
霍彥朗聽着電話裡傳出司啓明正經的聲音,皺了皺眉頭:“在做什麼?”
“健身。”
司啓明的回答,一如他的人一般,嚴肅沉默。
“在哪?”
“半山半島,部隊區。”
“我去找你。”霍彥朗淡淡道。
司啓明沉了一下。
“好。”
霍彥朗把車開到半山半島的時候,門衛沒有攔他,霍彥朗直接將車子開到了部隊區,部隊區一直有警衛在站崗,看到霍彥朗車上粘貼的不起眼的通行證,直接爲霍彥朗放行。
霍彥朗把車子開到了營練區,那邊有個首長專用的健身房。
霍彥朗到達健身房的時候,司啓明正赤裸着上身吊單槓,遠遠看見霍彥朗走了進來,他沉沉看了一眼。
一直到霍彥朗走到了眼前,他看到了霍彥朗這張毫無表情的臉,才露出了一個嚴肅的笑。
“誰惹你了。”
“你這有酒嗎?”霍彥朗問。
司啓明道:“霍彥朗,你是瘋了纔會到軍區找酒,你說我這裡有酒嗎?”
霍彥朗抿着一張脣,不再說話。
司啓明冷冷看了他一眼,發覺了他的不正常:“心裡不痛快?”
霍彥朗沒有回答,司啓明就乾脆也不再問了。
接下來半個小時兩個人各幹各的,霍彥朗板着一張臉,冷冷靠在健身器材上,司啓明則旁若無人地健身,把一套健身器材全都走了一遍,甚至還跑了四公里。
司啓明走到靶區,例行公事打了幾發子彈後,這才慢悠悠開口:“吃飯了沒有。”
霍彥朗冷靜了半個小時,終於掀了掀深邃的眼,聲音裡沒什麼情感:“還沒。”
“走吧,去吃點東西,說說怎麼了。”
司啓明沒有下廚,讓底下的人出去買了點東西回來,帶着霍彥朗上了部隊的天台。
因爲軍事需要,部隊的樓都不高,兩個人坐在樓頂吹風,兩罐啤酒,一隻烤雞。
烤雞切得整整齊齊,擺放得很有品位,霍彥朗夾了一塊,就像是吃西餐一樣優雅,拿起了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口。
霍彥朗什麼都沒說,司啓明倒是什麼也沒問,這大概就是他和戚風之間最大的區別,等霍彥朗喝得差不多了他才問:“開車來了?喝這麼多,怎麼回去?”
“還行。”霍彥朗擡起頭,整張臉迎着夜風。
司啓明和他從高中時期就認識了,甚至比戚風、宋逸鬆認識得都早,知道他的事情,也是最多的。
當時慕安然給他的那一點錢,根本就不夠他長途跋涉去找另一個霍家的人。他能夠如願以償的找到能夠幫他翻身的人,並且成功出國留學,當初慕安然功不可沒,司啓明也功不可沒。
那小子,拿了私藏了一個月的生活費,全部給他。
司家是軍事之家,對小輩的管教也嚴謹,司啓明那個時候雖然是個紅三代,可過得比他們這些富二代還不如。
霍彥朗迎着風:“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是你這裡最自在。”
司啓明沒搭理他的話,冷冷道:“心煩怎麼不去找慕安然,難不成……後悔了?其實我當初就勸過你,做決定三思而後行,你真的確定要慕安然?”
“今天看到有人跳樓了。”
霍彥朗轉了話題。
他看着遠方,司啓明一下噤聲。
司啓明也不說什麼,拍了拍霍彥朗的肩膀,自己拿起一罐啤酒,也破例大悶了一口。
夜色冷清,霍彥朗脫了西裝,直接坐到了天台的邊緣,他眯着眼睛,勾勒出一個危險的眼神:“你說人跳下去是什麼感覺?”
“失重,心慌,氣短,停止思考。”司啓明答。
“哦?這麼有趣。”霍彥朗英俊的眉峰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十年的磨練,年少時那把溫潤的刀已經出鞘。“你說我跳下去會怎麼樣?”
司啓明看着霍彥朗,心底浮現一絲煩躁,被他這話說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男人本就孔武有力,司啓明健壯的胳膊直接將霍彥朗一拉,霍彥朗身材硬朗,精緻得一點贅肉都沒有,身體的每個部位彷彿都蘊含着無限的力量。司啓明是練家子,竟然也一時無法把霍彥朗從天台弄下來。
“下來!你瘋了!”司啓明怒吼。
霍彥朗勾起薄脣,笑得好看。
司啓明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興許是激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憶,也終於知道霍彥朗今兒爲什麼這麼反常。
司啓明直接發了狠,再把他拉下來,道:“你瘋了,竟然有這種想法。”
“我沒瘋。”霍彥朗冷冷地說。
“你說,怎麼有這麼多人不惜命呢?如果真想做點什麼,好好活着纔有可能,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還有這麼多人跳?”
“想不開的大有人在,你給我下來!”司啓明板着一張臉。
霍彥朗拿起了啤酒,仰頭喝盡,嘴角帶着絲絲涼意:“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兩個人肩並肩站在天台上吹風,風吹得司啓明整齊的頭髮都亂了。
今夜,霍彥朗心裡十年前的悲痛再次襲來。他從家財萬貫的少年一夕之間變得身無分文,原本和睦的家庭也在一夜之間支離破碎。
霍彥朗想起自己父親當年從霍家公司的高樓縱身一跳,震驚了整個圈子。霍家被拍賣,資產被接管,霍家的公司和別墅賣出去的錢,全部抵賠給了對方公司。那是他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當時對方爲了扳倒霍家,也是使出了卑鄙的手段,勾結政府,捏造假公文,直接害得霍家家破人亡,確實可笑。
罐子裡的酒只剩下了一點,霍彥朗乾脆仰頭全部喝完。
喝完了以後,倒不用司啓明拉,他自己長腿一伸,直接從天台上下來。
霍彥朗又恢復了一罐冷清的樣子,好像剛纔的那些瘋言瘋語只是一個玩笑。
他目光清朗,一點都沒有喝醉的樣子,這些酒,也不至於讓他醉。
“慕安然那邊,你準備怎麼辦?我看她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的樣子。”司啓明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霍彥朗幽暗的瞳仁微微一眯:“還是那句話,我要她。”
“那霍家?”
霍彥朗並不回答,只是淡淡“呵”了一聲。
“婚禮什麼時候辦?”司啓明問。
“過陣子。”
“在準備了?”
霍彥朗走離了天台,長腿在夜風中慢慢踱着,風嘩啦啦的吹,颳得他褲腿微皺。
“嗯。”霍彥朗沉應。
司啓明嚴肅的臉扳着,就這麼看着霍彥朗:“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你已經決定了的話,我等着喝喜酒。”
霍彥朗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擡起,背對着司啓明,一邊走着一邊給他打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比起剛過來的霍彥朗,現在的他已經消除了一身的涼意,又變成那個深不可測的霍彥朗。
司啓明目光朗動,原本就不愛多說的他,乾脆也隨着霍彥朗走出天台,送他到健身房樓下:“回去了?那我就不送了。”
霍彥朗擺了擺手,“不送。”
霍彥朗驅車開出“半山半島”時,掛擋前低頭看了看手機,私人手機裡電話和短信一條未讀都沒有,他皺了皺眉頭,撥通了慕安然的電話:“喂,睡了沒有。”
電話那頭,慕安然穿着睡衣,正在牀上握着手機,腦子裡翻來覆去,想的全是霍彥朗,皺着眉頭的他,臉色蒼白的他,慕安然咬着脣不知該不該發短信打擾他,此刻突然看到霍彥朗的來電,急急忙忙接通,聽到他聲音的這一刻,小心臟彷彿都要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