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卿回了房間,將披肩隨手丟在椅子上,整個人就這麼衝着牀鋪邊沿脫力地歪了下去。
晚上她幾乎毫無看書的心情。
感覺渾身都好累。不過是經歷了一場不算是“戰爭”的脣槍舌劍,卻彷彿被鞭撻了幾個世紀一般,內心中除了所思所想的都是白天的時候所受到的剜心譴責,更有一陣陣陰鬱欲衝破心口,難受得緊。
雖然那些話是從欒筱筱那種女人還有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說出來的着實沒什麼力度,但是在沈宴卿看來,這樣已經夠了——已經夠讓她心中的瘡疤再次被人撕開,淋淋淌血。
“禹琛……”
口中默默地發出了一聲似嚶嚀的呢喃,眼角不知不覺間染上溼氣。覆在被面上面的手指也莫名緊促,在柔滑的面料上深深的抓出了一道坑。
直到身後再次傳來開門的聲音,沈宴卿還以爲是顧驀進來了,眉心本能地一皺,整個身體迅速的緊繃,順手拉過被子縮了進去將自己曲成一團。
月嫂見她一聲不吭,還以爲是出去一天也累了,所以就笑眯眯地走過去放下了手中托盤:“少奶奶?”先試探的喚了一聲,見沈宴卿身子不自覺的輕微顫動了一下,月嫂這才繼續說:“少奶奶,少爺讓我給您送壺消食茶,還有些水果點心。我就放在您牀邊的小几上了,如果您餓了,起來就能夠着!”說着,月嫂微笑的彎着眼睛,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牀上的被團,雖然只是個被團,連臉都沒露出來只有半個頭頂,卻依舊讓月嫂看得很開心。
沈宴卿最近的話越來越多了,也會對她的示好有所迴應,她開始像個正常人一樣的在顧家生活,這着實讓月嫂放心不少。再加上顧驀對沈宴卿也一如既往,並未因枕邊人的冷漠還有婚禮上的那樁鬧劇有所改變,這些舉動雖然都沒有明顯的露在表面化成言語,但是月嫂只需要每天觀察顧驀的面部微觀和一些細微的動作就可以看出,顧驀其實一直都在努力的討好沈宴卿,試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這樣久而久之,就是石頭也總會被觸動。
月嫂見沈宴卿這會兒明明沒睡,卻不打算回她的話,也並不生氣,不着急。
來日方長嘛!
月嫂就這樣笑着看了沈宴卿一會兒,滿意了,才輕手輕腳地幫沈宴卿拉了拉被子,見她並不反感,開心地攏了攏嘴才轉身出了臥室。
——
沈宴卿並不知道月嫂心中的想法與看法。在她心裡,要想讓她全身心的敞開心扉去接納顧驀,就是死都不可能!
聽到身後再次傳來關門聲,知道月嫂已經出去,沈宴卿一直緊緊揪着被角的手指這才稍微放鬆許些。被揉亂的腦袋微微露出被面,看到托盤上的那些水果點心,沈宴卿本能地眉眼微皺,伸手就想將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卻突然想到了她現在的處境,表情略微暗沉了下來,隔了好半晌才僵硬地收回了手,咬緊牙關。
一雙細瘦的肩膀輕輕顫抖,頭微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宴卿就這麼保持着一個姿勢,臉上帶着幾縷黯然的默了一會兒,直到心情平復許多,才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仰頭,將微酸的眼角壓了壓,起身,整個人都有些晃盪的朝着浴室走去。
顧驀在樓下看了會財經新聞,將今日財經晚報例行性的過了一遍才關上電源,起身去了二樓。
樓下鍾管家見他並沒有慣例的去書房處理公司的事務,而是直接上了樓,默默地看着顧驀似乎比往常要愉悅放鬆了許多的背影,一邊折起他放在沙發上的報紙收好,一邊微微淺笑了一瞬:興許,什麼事情都不是沒有可轉圜的餘地!
鍾管家默默地想着。他相信,顧家終會因爲沈宴卿的嫁入而有所改變……
——
樓上臥室裡,沈宴卿正泡在溫暖舒適的按摩浴缸中思索着下午吳雪瑤的提議。
浴缸很大,完全是照着顧驀的喜好設計,顏色深沉內斂到讓人感覺到壓抑。沈宴卿泡在其中,腦海中所想的事情卻早已脫離顧驀,脫離顧家。
下午聽雪瑤的意思,薛明凱似乎是真的要回國了,沈宴卿不自覺的總會想到大半年前薛明凱去沈家的事情。
她在猶豫。
可依照她現在的情況,似乎走走後門,拉拉關係,去一個有熟人可仰仗的環境工作也不失爲一個良好的選擇。
不過若是放在以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不論是出於避嫌,還是爲了閨蜜的感情進展,沈宴卿的考慮都不會與薛明凱有關。然而現在她的情況也是特殊,與顧驀的婚禮絕非一天兩天就能被S市八卦人士輕鬆揭過。整天待在顧園當個閒散闊太太也並非沈宴卿所願。如果現在撇開一切不管不顧,硬着頭皮去一些常招實習生的醫院應徵實習崗位,想必又會引來諸多非議,而那些八卦、流言蜚語,卻是沈宴卿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言論。
白天的事情就是個很好的例證!
也已經明顯影響到了沈宴卿的生活與情緒。
所以究其結果,似乎她也只能聽從吳雪瑤的話去求助於薛明凱。
——
就這麼想了半天,感覺到水溫也開始漸漸轉冷,沈宴卿這才帶着幾分煩悶的心情起身,準備換了睡衣早早躺下,也好爲明天的奔波做準備。
如果能不麻煩薛明凱,她希望儘量憑自己的能力去找到一家可安心實習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沈宴卿剛剛從水裡面站起來,浴室的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一身墨藍色棉加絲嵌金邊睡袍的顧驀款步走了進來。似沒看到沈宴卿一般,顧驀就這樣自顧自的,大咧咧地脫起了睡袍。
沈宴卿:“……”有些怔愣的同時也不由皺緊眉峰。在察覺到顧驀驀然轉頭看向她時,沈宴卿臉色突地一紅,然後迅速地別開了頭:“……我馬上出去!”說着,她轉身欲拽過放在一旁架子上的睡袍披上,也好將整間浴室都讓給顧驀。
顧驀深邃的眸光隨着她的身影移動,就在沈宴卿欲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手掌卻驀然拉住了沈宴卿,然後用力一帶,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整個浴室裡頓時傳出了一聲巨大的“噗通”落水聲。
沈宴卿卯不靈被人強制性地帶回水裡,整個身體幾乎都失去平衡,在水裡面好生掙扎了一會兒才冒出頭來:“咳!咳!”難受地吐了幾口水,擡手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當眼睛終於能再次睜開,看到對面顧驀竟一臉戲謔又好笑的掩着脣角,沈宴卿壓抑的怒火一下子爆炸開來:“你這是在做什麼?”一雙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眸就這樣水潤含怒地瞪着顧驀。
顧驀依舊一臉玩味的看着沈宴卿,大手卻霸道的一把將她拉至身前,只隔着一道薄薄的睡袍,寬厚的手掌一把攬住了沈宴卿的腰身,細細摩挲:“聽說你今天藉着我的名義狠狠的抨擊了一羣女人的自尊?”聲音好似低喃一般,附着令所有女人都爲之瘋狂的感性磁音直抵沈宴卿心底。
沈宴卿將想要回嘴,卻突然意識到什麼,神色漠然一滯。